一路往城里去,过建春门时看见有重兵盘查。弥生探出身子观望,“这是怎么?捉江洋大盗?”
无夏看这架势,轻描淡写道,“晋阳王殿下遇袭,据说有漏网的刺客混进邺城来了,目下大概是全城戒严了吧!”
弥生不太感兴趣,这些塔顶上的人整天只会勾心斗角,闹来闹去还都是窝里反。好好的亲兄弟,弄得你死我活的,这就是天家!
“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既然刺杀未遂还进邺城来,是那幕后主使失算,还是大理寺卿脑子里塞了糠?”无夏嘲弄一笑,“看来这回声势闹得够大了,且看晋阳王殿下是什么手段。”
弥生啧啧一叹,“那件事果然是常山王做的么?”
无夏微一顿,笑道,“诸位嫡出皇子中二王软弱,九王无争,只有六王同大王针尖对麦芒,不是他还是谁?”
“还是夫子最好。”她真的是有感而发,在她眼里夫子是慕容氏最纯良的男子了。学问高,为人也算正直。不像大王六王的锋芒毕露,也不像二王那样过分可欺,折中得恰到好处。她以前和道生她们玩在一起,常听她们说最小的心眼子最多。不知道是不是老辈里传下来的典故,简直是在诬蔑他们这些排在末尾的。她知道自己傻愣愣的没什么大志向,如今夫子在政途上好像也是这样,可见这话完全没有依据。
他们进城很容易,因为车辕上有乐陵王府的牌子。过了铜驼街往北就是孝义里,那是个商铺云集的地方,位置在御道西,所以又叫西市。
集市上的人很多,路边卖菜的小贩拔着脖子喊得欢实,因为月尾还有一番仪俗要走,今天的买卖便极其好做。出正月前大鱼大肉吃上一顿,这个年才算圆满过完了。接下来换春裳,戴春帽,到二月初一那天,哪怕再冷也没有人穿夹袄了。一个个广袖长衫,衣抉飘飘,郑重其事的营造出春天的氛围。
弥生在街市上闲逛,走到一家首饰铺子前拐进去瞧了瞧。自己对那些金玉没什么追求,就冲着给皓月皎月买玩意儿去的。挑挑拣拣选了灵芝竹节纹玉簪和鲤鱼步摇,正要付钱,突然瞥见柜上的锦盒里装了把麈尾。羊脂玉的柄,扇面用上等鹿尾编成。弥生一看就撞进她心坎里来,这可是名士清谈必备的雅器啊!麈尾和拂尘不同,执拂尘的除了道人就是奴才。麈尾的地位尤其高,非名流不得用。到了大邺时期和三足乌一样,俨然成了身份的象征。若是买来送给夫子作为贿赂,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弥生忖着六兄进京没个准时候,难得遇着合眼缘的,买下来完事。因招了掌柜来问,“这麈尾市价多少?我买了!”
不想那店主上下打量她,“郎君知道的,麈尾不是随意买卖,敢问郎君是哪里人氏?师从何处?”
花钱买东西还要自报家门,也只有这麈尾配得上了。不过若叫人知道她是女的,恐怕这桩交易还是难成。无夏在旁边正待接口,她压了压他的手,打拱道,“陈留谢绥,大康七年太学出仕,师从太学博士樊道已。”
那店主眼睛一亮,“是阳夏谢氏么?”
名头大的办事就是方便!九兄比她年长两岁,现在在灵丘做官。谢家一门儿郎,说起来总归是光鲜的。随便点哪个,跻身名士之列,半点也不含糊。
她咧嘴一笑,“正是。”
“这不是九郎的女学生么!”
正在她沾沾自喜时,槛外传来一声诧异的低呼。弥生登时竖起了两道眉毛,这是哪个大嘴巴,在她将将要成功的当口扯后腿!她无比愤懑的转身,来人坐在肩舆上,一身绛红公服,矜贵桀骜。
竟是晋阳王慕容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