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的马蹄声不疾不徐的响着,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有两匹马并肩而行,赶路的人似乎并不着急,仿佛在游山玩水一般,马儿走得甚是缓慢。
“师父,为什么咱们不跟他们一起回荥阳?咱们不就是去荥阳调查郑家的吗?”杨之恒抬头看了看天边。夕阳已经快沉下去了,只有一抹暗红的余晖照着山上的树木,让起伏的山岚也披上了一种暗红的颜色。淡淡的白色圆弧已经出现在天空,很快那淡淡的颜色便越来越明亮,挂在乌蓝的夜空里格外显眼。
“之恒,你为何对那位郑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焦大偏头看了看杨之恒:“素日里玥湄郡主跟在你身后,就像一根小尾巴似的,可你偏偏又不怎么搭理她。”
杨之恒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好半日才瓮声瓮气道:“师父,我哪有上心?只是觉得她与她母亲,孤儿寡母的十分可怜罢了。”
焦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恐怕你觉得她与你身世有些相似?”
杨之恒望了焦大一眼,扬声道:“师父,你也总是鼓励我,要我快快长大,今日你也与郑小姐说了同样的话。”
“这又如何?为师本来便是对你们寄予厚望而已。”焦大伸手将杨之恒的马头拨转了一下:“我瞧着那郑夫人的性子,今晚恐怕要让郑小姐陪她住在义庄呢。”
听了这话,杨之恒呆了呆,他将马调转了过来,双腿一夹马肚子,扬鞭打马,飞快的往洛阳城那方向冲了过去,夜风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裳,就如船只上鼓胀的风帆一般。焦大看着徒弟的背影,哈哈一笑,抓紧了缰绳也跟着追了过去。
夜已深,十五的月色分外的明亮,又圆又白的挂在了树梢,如水般的月华笼罩着大地,走在这淡淡的月华里,一切都那么有诗情画情。但是在这样的月色里,郑香盈却始终感受不了诗一般的情调,她拿着一篮子钱纸匆匆走在义庄的路上,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
树上忽然传来“嘎”的一声长叫,一只寒鸦振翅而起,头上飘落了几片树叶,郑香盈站定了身子,不敢再往前行走,前世看过的鬼片全都涌现在眼前,僵直行走的僵尸,长着獠牙的吸血鬼,仿佛在她面前纷纷跳来跳去。她握着篮子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差不多没有握稳手中的篮子,哗啦一声便要掉到地上去。
投在地上的树影不住的摇动,里边忽然蹿出了黑色的一团,郑香盈吃了一惊,手中的篮子终于滑落,她站在那里出了一身冷汗,迟缓的将脑袋低了下去,望着那落地的黑影。
那黑影弓起了脊背,尾巴竖得老高,懒洋洋的发出了“喵呜”的声音。见郑香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只猫似乎失去了戏弄她的心情,转过头去无声无息的跑开了,步履轻盈无声无息,让郑香盈的心噗噗的跳得更快。
弯腰从地上捡起篮子,郑香盈慢慢挪着步子往义庄里边走。郑夫人非得要给郑信诚烧钱纸,她迫于无奈只能出去寻了一圈,见着有一家寿衣店正在打烊,不管人家欢不欢喜,挤了进去买了一篮子钱纸。
回来的时候月色正好,可一踏进义庄的门她心中便觉得有些紧张,方才这只猫让她绷得紧紧的神经差点断了弦,当看清楚原来只是一只猫的时候,郑香盈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声:“郑香盈啊郑香盈,你真是个胆小鬼!世上本来就没有鬼,只是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念完了这一遍,顿时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提了篮子昂首挺胸的往前边走了去,忽然间一阵风刮了过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撒乱不堪,正在伸手去整头的时候,篮子里的钱纸也被吹了起来,纷纷扬扬的往旁边飘了去。郑香盈心中一急,顾不上头发零乱,赶紧追了过去捡钱纸。忽然就听一声惨叫:“有鬼啊!”一个黑影从路边的树丛后边站了起来,提着裤子飞一般的往小径那边跑了过去。
郑香盈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四处风轻云淡,好像不见什么可疑的影子,她低头捡起那些散落的钱纸放到篮子里边,又大步往前边走了去。
风吹得义庄的大树不住的摇摆着身子,树间传来了极低的交谈声:“之恒,郑小姐胆子可大得很,咱们根本不用回洛阳来的。”
杨之恒咕哝了一句:“方才瞧她进义庄的时候步子还走得慢,怎么忽然就无所畏惧了。”
“岂止是无所畏惧,还能吓到了旁人。”焦大忍着笑低声说道:“若她不是女子,我还真想收下她做徒弟。”
师徒两人从树上飞身而过,很快便蹿到了义庄的屋顶上边,揭开几块瓦往下边看,就见郑夫人趴在郑信诚的尸身上边,旁边有一个盆子,里边正燃着一团火,郑香盈跪倒在蒲团上边,将篮子里的钱纸折好一张张的投了进去。
因着郑信诚只在义庄停一个晚上,所以单独放在一间屋子里边,可灯光微弱,墙上人影不住的在晃动,这屋子显得阴森森的一片。郑香盈望了望跪在自己身边的鲁妈妈,低声说道:“怎么着也该劝了母亲去歇息。”
鲁妈妈拿了帕子不住的擦着眼睛,望着趴在那里的郑夫人,心里也是难受,她是郑夫人娘家的老仆人,一直瞧着郑夫人从小姑娘慢慢长大,为人妇为人母,与她感情格外深厚,现儿瞧着她的遭遇,眼泪珠子掉个不停,都没有歇气的时候。
窗户上的树影忽然摇晃了起来,外边似乎刮起了风,不知哪里漏进来几丝风,烧钱纸的盆子里的火光被吹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