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解忧
正在沐浴之中的人自然是身-无-寸-缕,瓷白莹润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如玉的雪背上却隐约透出一个青黑色的掌印,看得人几乎有些心惊肉跳;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已沾了水,被服帖地拢在颈侧;左臂抬起搭在浴桶边沿,一道猩红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那人却是略略倾了身子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迟迟没有动静,好像就连呼吸声也清浅得听不分明。
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一夜,她实在已是够累的了。
无情是特意估算了时间、以为柳沉疏应是已然梳洗收拾完了才来的,千算万算却绝没有想到她竟是还未曾洗完澡、更没有想到她竟会在洗澡之时就这么睡着了……一时间竟似是看得痴了,半晌后才终于如梦初醒、猛然间回过神来,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退了开去,一直到再一次被屏风阻挡了视线,这才终于略略松了口气,只觉得脸热得竟让人有些无措。
——柳沉疏素来任性妄为,两人之间的亲昵虽也是时常有之,却毕竟未曾亲密到这样的程度。
无情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窗外,微微顿了顿片刻后,却是推着轮椅到了桌前,伸手点灯——柳沉疏洗澡的时候光线想必还是颇为亮堂,这时候却已是夕阳西沉,光线渐渐昏暗了起来,若是再过一会儿,柳沉疏只怕又要被夜色惊醒。
昏暗的屋子里一瞬间亮堂了起来,无情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稍安,却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未变,略略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沉疏?”
先前实在是因为猝不及防而有些慌乱,这会儿平复下来,他却终于是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眼,浴桶中并没有半分水汽氤氲蒸腾,显然是她不知不觉中睡了许久,连热水都已凉了!
屏风后没有半分回应。
无情皱眉,声音略略加大了几分:“沉疏,醒醒!”
“……唔?”屏风后有一迷迷糊糊的应答声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惺忪睡意,软糯得几乎像是在撒娇一般。顿了顿后,那人像是终于又清醒了几分,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隐隐的意外的和疑惑,“崖余?”
“我没料到你还在洗澡……”无情轻咳了一声,低声解释道,“其余稍后再说——水都已经凉了,你先起来穿好衣服,不要着凉。”
柳沉疏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显然仍还有些迷迷糊糊,但却到底还是慢慢有了动作,屏风后也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应当就是她正在穿衣服了。
原先已然平静了下来的无情却是一瞬间背脊僵直——先前屋里光线昏暗时还看不见什么,如今点了灯、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便将屏风后那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灯光却将她的影子尽数投到了屏风之上——影影绰绰中,他看到她自浴桶中站了起来、去了毛巾裹住自己的身子擦干、然后伸手去了衣服慢腾腾地给自己穿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过头去移开目光,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竟像是生了根一般不听使唤,就这么怔怔地直盯着屏风,几乎是目不转睛。
柳沉疏终于是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身上只穿了一声轻薄的中衣裤,却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手里正用毛巾擦着自己的那一头长发。
先前看到的影子几乎就这么和眼前的人重合了起来——她素来都做男子打扮,外袍宽大繁复、将她的身形一并遮掩住,先前的影子却是……身形纤细、纤腰好似不盈一握,双腿修长,身姿妖娆得几乎让人……
“崖余?”柳沉疏见他迟迟不说话、神色又有些古怪,忍不住低声喊他,“怎么了?”
“没什么,”无情低咳一声,立时垂下眼帘移开目光,“我以为你已经梳洗妥当,这才过来……”
“我知道——我先前和戚少商说了几句话,洗澡便晚了些。”柳沉疏笑了起来,微微弯了腰凑了过来,“看了便看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愿意给崖余看!”
无情身形微僵,脸色却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又是气她胆大包天、满口胡言,却终究还是难以忽略心底因她这话而生出的几分甜意,一时间哭笑不得,片刻后终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轻斥:
“莫要胡言。”
——话一出口,才惊觉竟是嗓音微哑、口渴得厉害。
无情话音未落,却已看到了她白皙的脸上和耳根处几抹异样的嫣红,半是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另一半,却更像是微醺的酒意。
无情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喝酒了?”
——难怪说话比起平时越发口无遮拦、任性妄为。
“嗯,”柳沉疏点头,“陪戚少商喝了几杯。”
无情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陪戚少商喝酒,还是——你自己想要喝酒?”
柳沉疏擦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却是一下子摇头苦笑了起来:“有时候,我是真讨厌你——何必总是这么聪明。”
“我若是蠢上几分,只怕是入不了柳公子的眼。”无情的脸色已沉了下来,眼底满是不赞同和斥责之意,“伤重未愈,还敢喝酒——柳公子好气魄。”
——方才她手臂上的剑痕和背后的掌印,他到现在都仍是心有余悸。
“何来气魄?不过是个游子用来聊慰愁绪罢了,”柳沉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