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询的神色动了动,“这石头上的字是我父亲题的,我母亲说,他把此园比作琅玕,正如他心头的一块美玉,本打算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却最终……因为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小时候每次想他,我就会来这里。”
其实段询不知道,在天界芙丘国,有一个地方种满了琅玕树,这种树光华艳丽无比,浑身是宝,段老爷把这个园子比喻成琅玕送给他,当真是爱极了这个小儿子。
落瑶对段询方才的吞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喏喏地问:“那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段询语气平平:“在我十岁时,皇城兵变,他也遇难了。”果然如此,这个园子是件迟到的生日礼物。
落瑶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了他一下。
她在女子中已经算比较高的了,可是与段询站一起只到他下巴,她抬头望着段询,确认他眼里没有过多的伤感之色,才略微放下心。
段询好笑地看着她:“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是我母亲经常拿他的画像出来看,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段询边说边示意她往前走,低声跟她讲园子里的一草一木,原来,这里留下了段询童年的回忆,那时候他的大哥二哥早就离开倾玉城闯天下去了,别家的孩子还在玩耍,他已经在这个园子里挑选出他的隐卫切磋武艺,学习兵法权术。
落瑶听到这里有点怔忡,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画面,高大的树下,一个小孩拿着一根树枝在比划,忽而腾空而起,忽而匍匐在地,身法变化莫测,春来又归去,这个小孩慢慢长成少年,同样的剑法,手上的树枝却换成了一方宝剑,招招果断凌厉,风袖低昂,唯一不变的,是他身后的漫天飞花。
“在想什么?”
落瑶笑笑,“没什么,在想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段询努努嘴,“你倒是猜猜,我是怎么过的?”落瑶不明白平常人做努嘴动作多少显得有点幼稚,可是换成段询做出来,倒是带了点漫不经心。
落瑶:“旁人可能非常羡慕你如今所拥有的,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你所失去的?”
段询沉默下来,安静地往前走。
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上,旁边种满了白色的美人蕉,和几块石头错落相依,有几片叶子已经伸到路中间,风吹过,摇摇晃晃地似乎是在向他们招手。
刚才在入口处就看到这里有个小亭子,走近了才发现亭子建在一个小湖上,亭子外还隔了一扇檀木制的屏风,悠悠的古树木檀香夹杂着青草味丝丝缕缕地传来,让人忍不住想躺下来睡一觉。
段询突然说道:“你小时候也是如此吧。”
落瑶听到段询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想起来他是在接她刚才的话。落瑶刚想说句差不多,就看到旁边两只蝴蝶飞来,一蓝一红非常惹眼,一下被吸引住了。看着它们飘忽不定地追逐着对方,一只刚飞到对方的面前,另一只扇了扇翅膀让它扑了个空,落瑶看着蝴蝶从他们两人中间飞过,来不及收回眼神,转而对上段询的眼睛,段询看着她不说话,眼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周围仿佛连风都静止了,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虫子在树叶上打洞的声音。
这两人男的俊女的美,男子一袭月白色华服相貌出色,正低头温柔地看着身旁的女子,旁边的姑娘眉如远黛,长长的睫毛盖不住灵动的双眼,顾盼生姿,身上的淡粉罗裙在满园翠色中像一只翩然的粉蝶。
若是有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肯定会发出一阵惊叹,感概这世上美好的东西为什么都被他们占去了。
可惜,惊叹没有,倒是有一声诡异的咳嗽声。
段询和落瑶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阿灼正一本正经,低眉站在不远处。
段询横了他一眼,嗤笑道:“几日不见,你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了,走路都快要用飘的了。”
阿灼反剪着双手,用脚尖踢掉跟前的一块小石子,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的轻功一直这么好的,只是你刚才眼里开满了桃花,怎会注意到我。”
落瑶早已习惯他们主仆二人你嘲我讽的说话方式,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此刻被阿灼看到两人单独在一起,潜意识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转念一想,其实刚才他们也没干什么啊,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被撞见了什么一样那么奇怪。
段询“嘶”了一声,想再讥笑他几句,转眼看到落瑶一脸尴尬的神情,把话又吞了回去,于是清了清嗓子,肃了肃容,问道:“什么事?”
阿灼继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二爷说,今天是你的寿宴,六王爷也在,怎可缺了主角,让我来找你。”
段询听完变了脸色,马上转身拉落瑶往前走,唯恐在躲避什么害怕的事情,边走边道:“你跟他说,我不舒服,不去了。”
阿灼还想说什么,被段询一道凌厉的眼风刮了过去,顿时沉默了。
落瑶瞪着眼睛看段询。
段询被瞧得有点不自在,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没事的,我就是不想去,尤其是六王爷也在,我更不想去了……”他瞄了落瑶一眼,打住了话头。
落瑶看着段询有点烦躁的眼神,估计他心里确实不想去,转念一想,今天毕竟是他的生辰,算是满足他一个小小的心愿吧,落瑶点点头,也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宴席,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装病逃掉的。不过,六王爷也在,没关系吗?”
段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