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歪着脑袋看着,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要是林澈在他面前,他一定嗔怪几句这个点儿还不睡,是不想长个儿了,或者是就知道在人前假装用功。不过现在,他也只有一种骄傲与辛酸弥漫在心口。风有些冷,他晃悠了两下,聆歌上前扶了他一把,他也倚着得力的大丫头又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回去罢。”
刚转身,就听到妙荷吃惊地叫了一声:“三爷。”扭头看,却是林澈举着灯笼跑了出来:“大哥这么晚来看我,便这么回去,叫我怎么安心。”
“自己家里,你有什么不安心的。”林沫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莫要把我当你姐姐了。”
林澈早就紧走几步,扯住了他的袖口:“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睡了,我也想起与大哥二哥抵足而眠,彻夜谈天的时候了。”
林沫失笑:“你那时候多大?还嫌我同涵儿说得太晚,害你睡不舒服,吵着要师娘同乳娘。我跟涵儿被师娘骂了许多回呢,说我们哪来这么多话。”
林澈眼神一暗:“我当时其实挺难过的,你同二哥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明明就躺你们中间,还是感觉离你们挺远的。想着等长大点就好了,可我真的长大了,你们却变得更大了,如今你同二哥都是娶妻生子的人了,我好想怎么长都赶不上你们似的。”
林沫已经把手上的灯笼递给了妙荷,拉着三弟往屋里走去:“哪来这么多话,你去舅舅那儿走一遭,等回来的时候,只怕瞧不起哥哥,觉得我们小家子气也可能的。”林澈刚要辩驳,已经被他一把拉进了屋里,看夜的丫头都急急忙忙地给他们抱被子铺褥子。
“火盆子也换了罢,大爷闻不惯炭火味儿。”云初笼着头发起了身,叫小丫头别忘了炭火盆子,又指挥着,“今夜刚煮的枣茶呢?给大爷上一碗,去去寒气。”
冬天喝枣茶确实养胃,林沫也不嫌娘气,接了一碗来,坐在炕上喝完了,觉得暖和了,才慢吞吞地脱下毛衣裳,又褪了夹衣,裹好被子,林澈那头才脱了靴子,穿着xiè_yī也跟着爬进了被子,林沫笑道:“你小时候睡觉可喜欢什么都不穿,师娘还得记着给你缝肚兜,怕你肚子受凉。”
林澈笑笑:“不是怕大哥嫌弃我么?”又躺了下来,叫云初领着几个小丫头收拾了桌子,“行了,你们睡去,我跟大哥说说话。”云初道:“还是留人看夜,晚上大爷三爷想喝水呢?”
“有我呢。”林澈挥了挥手。
云初知他兄弟二人也没几日能处的,虽然万分不愿意,还是折身出去,还顺手将里间的帘子拉了起来。
“大哥今天不高兴。”林澈把头闷在被子里,声音沉沉的,“爹没了你就没高兴过。连中状元、封侯、娶妻生子都没见你怎么高兴。不过今天尤其不高兴。”
“别缩在被子里,仔细喘不过气。”林沫不理他。
林澈几乎半个身子压了过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林沫侧过头来,睡在他身边的、他的幼弟,身条已经不弱于他了,过了年,也是要去黄沙场生死关去打拼的人了,于是也就苦笑了下:“明儿个,老爷督察院的旧友邀我去喝茶。”
“老爷?”林澈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是说林海,紧张了起来,“叔叔在督察院有什么不妥当么?”
“我也不知道,睡吧,不早了。”
林沫说着不知道,其实心里敞亮。他是为什么揪着多年前的账本子不放,从来也没瞒过谁,谁不知道当年山西那批莫名消失的赈灾银两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山西巡抚都换了几茬了,当年的贪官污吏该死的死,该撤的撤了,也没个人出来说一声,那一大批银两究竟去了哪里。
若是弄不清楚,他怎么对得起林家那满祠堂的灵位。
若真是都察院有什么线索甚至是说,林海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