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还有几分反应不及,直到他走得只剩下背影,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明白他所谓的逾矩指的是抱她上塔,摘她面甲。可是……这算逾矩吗?如果这算,这三年来,他做的哪样不比这逾矩十数倍?没脸没皮如尹陵,也会有自认逾矩的时候?
她愣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好久,才低头笑了:常人喝了酒变得不正经,不正经如尹陵……居然越醉越正经么?
*
谢则容的诞辰已经只剩下一月。乐府中所有司舞与司乐又重新忙碌了起来,碧城这一批司舞总数不过五人,因着终日带着面甲不得摘下,而不得不自成一体排练新舞,加之乐官尹陵又颇多照顾,自然难免落人口舌。
“这……真是太过分了!”花笺愣愣盯着舞房,气得瞪圆了眼睛。
碧城也有些惊奇,没想到在富丽堂皇的宫中乐府,比朝凤乐府舞殿奢华上无数倍的练舞房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小隔间,脏乱的地面,破败的窗户,也不知道是积了多久的灰尘,稍稍走上几步,裙摆就可以与扫把比了……
其余几人同样目瞪口呆,虽然称不上气急败坏,却也没有多少好脸色。这宫中乐府中的司舞司乐是由多个乐府选派而成,朝凤乐府在燕晗位次第一,不仅因为司舞司乐资质,更因为朝凤乐府第一执事同时是宫中乐府的乐官,平日在乐府里谁敢轻易开罪朝凤乐府女姬?
这一次落到如此地步,恐怕与开罪洛薇是分不开的。纵然尹陵护短再厉害,也终究无法面面俱到。
“不练了!”
花笺狠狠打开房门,却见着一个不带面甲的司舞笑吟吟站在门口轻声道:“公主有请。”
公主?
所有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抵触。
燕晗重血统,洛薇毕竟是个徒有封号而无实际的公主,自从上次变故,朝凤乐府算是与洛薇公主彻彻底底抬上了杠儿,平日赏舞洛薇也从不宣召朝凤乐府司舞,早已两看相厌那么久,怎么会……
通传的司舞笑吟吟:“怎么,公主有请不高兴么?今日公主贵客临门,特地选了你们,这是你们的荣幸呢。”
荣幸不荣幸没有人知道,不过却绝对不会是好事儿。
只是公主传召,她们却是没有反抗的理由的。所有人纵然心有不甘,依旧规规矩矩收拾了行装,朝洛薇所在的宫苑出发。
洛薇究竟为何传召,碧城并不在意,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练舞之上,静心等候谢则容诞辰到来。帝王诞辰,自然非同小可,朝中文武将才都会入席,而燕晗真正的帝裔当今皇后自然没有不出席的道理。而昏睡的碧城自然是没法出现的,那么,出现的很有可能会是那个与她形影不离的宫婢。
只是她现在不过是一介司舞,如果天真以为只要拆穿谢则容的伎俩便能翻天,这就是个笑话了……
可是这偌大一个朝野,前朝旧臣所留已经并不多,又有谁是可以信得过的呢?
不知不觉,洛薇的宫闱已经近在眼前。
宫门口,有好几个司舞面色苍白,眼圈泛红地急急跑出,又几步,三两司乐灰头土脸唉声叹气而过。短短的一路,竟有二十几人面色各异路过。
临到门口,朝凤女姬们停滞下脚步,犹豫着不敢向前。片刻之后,宫闱中有老婢满脸堆笑前来,道:“各位姑娘,请进,公主与贵客已经就等啦!”
后退已经没有道路,碧城与花笺相互看了看,迈步进了公主宫苑。
宫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是酒香混杂着脂粉的气味,里头流水潺潺,碧绿的小荷在轻浅的潭上露出尖尖。在尽头,洛薇坐在湖心亭中,与一人对酌。
碧城好奇张望了一眼,却因着重重花影看不清那位“贵客”的脸,只看到他们周遭是一群司舞怯怯跪着,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再往前,花影渐渐变少,湖心亭中的所有景致渐渐露了出来,洛薇对面那人也露出了真容。
碧城看清了那人,微微诧异,还来不及有所表示,却听见洛薇低缓慵懒的声音:
“跪下。”
花笺恶狠狠呼了一口气,被碧城扯住了,最终乖乖跪了下来。
洛薇冷哼一声,道:“让你见笑了,这几人是宫中乐府里最下等的,原本上不了台面。不过看看倒也无妨。”
这……
碧城抬起”,却见着“贵客”面色端庄,望向洛薇的目光柔雅无比。可撞上她的目光的时候,嘴角却微微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来。
洛薇浑然不觉,继续冷嘲:“不入流的东西,倒让贵客见笑了。”
不入流几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碧城静静看着她,忽然发现上一世她落在这样的人手里,真是愚蠢之极。如此急躁鲁莽,锋芒毕露,是因为宫中骄横太久又被谢则容惯纵的缘故么?
她默默”,果不其然,看到“贵客”眼里一丝愠怒。
作者有话要说:脸如饼的步姨:= =||| 老身决定辞职,请大人批准。
尹陵:……o.o
【天音】:小心毒蛇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