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兰荠使者在回信中向那位兰荠王描述过她的长相。
才以至于对方借故不见。
虽然太子说过兰荠也是有心提出和亲的,但是谁又不希望娶回一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呢?想到这里,芸嫱不觉扬唇自嘲,抬手摸上了右眼那只临行前云嫱特意为她缝制的绯色蝶形眼罩,左眼黯然垂色。
不过也罢,无论对方是出于何种心理和理由推搪不见,还是真的卧病不起,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或许不见更好,省得日后接触麻烦,反正她也不是为了一个“王妃”的身份才来到这里的,她只要帮助太子完成心愿就足矣。
“今晚本王不管他身体如何,都必须下床迎接他的王妃,听明白了吗?”外面的卫锦尧最终仍是没藏得住满心的怒气,他对着一干兰荠官员沉声暴喝道。
“是。”那位楚姓官员依言应答。在卫锦尧的脾气下,他小心翼翼的声音更显沧桑,不敢多有半点异议。
始终听着外面二人对话的芸嫱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刚才应该是她认识卫锦尧十一年以来,第一次听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人。纵然有些陌生,心里却是暖的。
“芸儿,我们进府吧。”恍然间,卫锦尧已经徒步走到了她的马车前,一只手臂掀开那幕将她与外界隔开的锦帘,一只手则向车内伸来。他看着她甚是温柔地笑着,脸上已没了之前对待那些官员的怒色。
芸嫱低垂眼瞳愕然愣着不远处那只为她伸来的手掌,心下犹豫。不是因为卫锦尧向她伸出的手,而是她对自己带有缺陷的容颜实在无法鼓足勇气,本以为早就习惯了别人刺讽的侧目,事到如今,她却还是害怕,害怕下车,害怕走出去面对那些从未照面的陌生脸孔,害怕把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一双双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下。
“芸儿?”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掌两眼呆滞,毫无反应,卫锦尧不禁担心的凝住笑意,试探性地又轻唤了一声。
“嗯?”芸嫱惊慌中被他唤回神来,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僵硬。
“怎么了?”
“我……”芸嫱张嘴欲说,却在看见卫锦尧深蹙的眉头和担忧的眼神时戛然止喉。
是啊,她怎么可以因为一时之己的心情忘却所身负的使命,造成他的无辜担心。
“没事。”一边快速整拾着心情,芸嫱一边含笑摇头以消除卫锦尧心中的顾虑。她轻轻起身,褪去银裘,弯下腰扯扯身上微皱的嫁衣,上前几步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卫锦尧的手心上。
没事没事,从小她就和姐姐云嫱一同接受过良好的礼教,只要表现得自然一点,不要紧张,就不会有人在意她右眼是否正常了。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自我安慰完全无效。当她双脚步下马车的那一刹,看着眼前站满整个巷口的人,整个人都懵了。刚才坐在车里只顾听声多少还不觉得,现在才见识到,在送亲队的最前面相对的地方,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白鹇、祥云、仙草拼绣的褐色官服,头系褐色兰荠花额带的花白发髻老翁,从他的穿着和所站的先头位置,芸嫱不难断定他就是之前与太子谈话的那位长史大人。
在他身后,则分别站着两排褐、蓝官服的文武官员,队伍长得似一眼望不到头。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们日后必将侍奉的兰荠王妃,是属于这里最美丽的女子,所以抬起头来去面对他们。好吗?”似是看穿了潜伏在她内心的自卑,卫锦尧侧过头凝视着她,眼带笑意,声语轻柔地鼓励着。
被他的一番话惊悟,芸嫱抬起头望着他,眼底茫然惶逝,脸颊两处不觉染上了一层绯霞晕色。
她心知那不过一句好心的安慰,也深明自己的相貌平凡到就算被丢进一条全是男子的大街,也不会有人回头看一眼。但就是有这种魔力,他煦如阳的笑,他柔如棉的话,还有那双总是能在她情绪和精神最怯弱涣散的时候,给予她重树勇气的坚定眼神。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无论以后的路有多长,又有多艰辛,至少现在身旁有他的陪伴与支持,这就够了。
独自又在心里暗想了一遍,芸嫱应着卫锦尧的话重新抬起了那颗沉甸甸地头颅。然而,才不过刚走到兰荠王府的府门前,她就第二次很不争气的垂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的右眼怎么了?”
“不知道……”
不明就已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虽细碎如蚊蝇,却是一字一言都清清楚楚送进了芸嫱的耳朵里,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看着她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各兰荠官员,心中更是羞愤难当,无地自容。放在卫锦尧手中的手掌不由得慢慢捏紧,握成了一只拳头。
“全都给老夫跪下。”恐想这一声惊天大吼该是属于她身旁的卫锦尧的,没曾想却是站于她对面的那位长史楚公休。只见他面色严肃,浅布皱纹的眉眼间极尽苍劲威严。朝芸嫱拱手作揖行弯腰之礼后还没完,又接着在地上双膝跪下,双掌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倾腰俯下头,叩道。“叩见王妃。”
见他领头,其他文武官员先是错愕的面面相觑,等反应之后,才全部乖乖地曲膝伏地,嘴里齐喊“叩见王妃”,不敢怠慢。
看着如此宏势的场面,芸嫱顿时被吓得不轻,她眼神一凝,屏住了呼吸。
……她何时承受过这般大礼?
“走吧。”卫锦尧的视线从那片背脊上大略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