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株榆钱树,郁郁葱葱已高过屋顶,白苏感叹,“好些日子没见过榆钱儿了,宫里倒不大爱种这树。”
景辞仰起脖子,好半天才望到树顶,呐呐道:“听说榆钱叶子能吃?”
提到吃,白苏立马打起精神来,絮絮叨叨边走边说:“糖拌榆钱最新鲜,若做成榆钱粥再配上葱花再香不过了。”
“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
白苏道:“年成不好的时候,穷人家大都吃榆钱饭。九成榆钱儿配上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隔水蒸,底下热水咕嘟咕嘟冒泡儿就就算熟。一揭锅盖,那叫一个香,想想都要流哈喇子。奴婢家里,老妈妈最会做吃食,切得细细碎碎的青葱,再泡上隔年的老腌汤,一并拌在榆钱饭里,再好吃不过了,一日吃上一顿,足够饱肚。”
景辞大约是怕了馨嫔,便请了慈宁宫的玉珍姑姑一并来,只当是奉太后旨意前来探病,景辞问:“你小时候也挨过饿?”
白苏扶着她跨国门槛,细声说:“怎么没挨过?虽说国公府里当差,应是什么都不缺的。但奴婢家里姊妹多,打小跟着老妈妈野地里打滚,记得有几年闹饥荒,能吃上榆钱饭,也是托国公府的福气,若不然,多少人熬不过,活活饿死,听说还要易子而食,割肉换米的,听着就瘆人。”
“是呢,天灾人祸,总是最可怕的。”
入了门,景辞略看上一眼,上一回拖住白苏的长脸宫女应是馨嫔贴身伺候的,如今已然不见踪影。玉珍姑姑大略问上几句,便借口说去瞧瞧馨嫔用的什么药,避去小厨房里。馨嫔卧在榻上,眼睛瞅着白苏,景辞却道:“三姐姐有话直说,我这里没什么可避讳的。”
白苏便垂下头,默默站在景辞身后。
馨嫔顶着一张苍白病态的脸,眼神锐利有光,牢牢盯住景辞,开口道:“现如今你是得意了?瞧见我一副落魄模样,可还算痛快?”
景辞并不想与她纠缠,因而平心静气,“姐姐这话错了,祖母来信叫我来看看姐姐的病如何了,若缺了什么,尽管找府里拿,若不缺,还请姐姐静心养病才好。”
馨嫔讥讽道:“谁不知你心中所想,何必到我跟前来装模作样。我原担心着,日后真变了天,你没个依靠,终是可怜。才费劲了心思为你牵线搭桥,谁知你不但不领情,还要伙同他人陷害于我!如今我连走出门去的能耐的都没有,府里若知道下药的人是你,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她一步不让,景辞便也懒得与她兜圈子,索性扬眉轻笑,挑明了说话,“姐姐生病与我何干?若真说起啦,三姐姐与太子暗通款曲,这事若真传到大伯耳朵里,恐怕下药的人便不是我了。横竖三姐姐姊妹多,等真有那么一日,再寻一个年轻美貌的送进宫过来,也不是难事。”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
她瞧见她惊恐的脸,便对这一场兵力悬殊的对决失了兴趣,她只觉乏味,“大胆比不过姐姐,是真是假,敲开体和殿的门,宫里的老嬷嬷哪有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