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嬷嬷不是个简单的,自得了老太太的令后,便一直跟着何嬷嬷,监视后者的一举一动。在何嬷嬷心中,岑嬷嬷早便是个已死之人,所以她自是想不到会有人监视于她,在去了姚黄家中之后,瞧着里间儿极为散乱的模样,那些歪倒的桌椅,墙面上沾染的血迹,便知小院儿的主子想必已然不在这世上了。
何嬷嬷并非蠢笨之人,瞧见此情此景后,便也片刻不耽搁,径直回了老太太的寿吾院中。入了正堂,何嬷嬷瞧见老太太正在用参茶,紫檀木桌上头放着镏金鹤擎博山炉,上头升起袅袅青烟,一股子清雅的檀香在正堂中弥散开来。
何嬷嬷缓步上前,恭谨的低垂着头,瞧见老太太正在饮茶,便小声开口道。
“老太太,老奴回来了。”
堂中此刻只有老太太与何嬷嬷二人,二者一坐一站,老太太面上平静至极,看不出喜怒。而何嬷嬷不知为何,此刻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心虚之感,粗糙的掌心此刻也渗出一丝虚汗,让她心有不安。
老太太并未应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便这般淡淡的瞧着底下的何嬷嬷。此刻,何嬷嬷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此刻不断闪躲着,这幅模样,可真真是不该出现在何嬷嬷身上,毕竟在整个薄府,谁人都知晓何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旁人自是不敢怠慢的。
过了一会子,老太太这才好似缓过神来,抿了抿唇角,淡淡的开口道。
“阿何可曾将姚黄家人给带到咱们寿吾院中?”
老太太言语亦是极为平静,平静的仿佛与素日无异。何嬷嬷此刻鼻尖渗出一些冷汗,她从怀中取出帕子,草草的擦拭两下,随后便将帕子死死攥在掌心,颤声道。
“回老太太的话,老奴未曾将姚黄那通房的家人给带来。方才老奴去到她家中的小院儿之时,敲了许多次门,里头却未曾有人应声,而后住在一旁的邻人闻声而出,才告知老奴,说他们母子二人,早些日子便搬到乡下去了,自是寻不着。”
何嬷嬷将先前已然编排好的言语吐口,若是放在平日,老太太自然是不会有所怀疑,但眼下瞧见阿何这幅心虚之极的模样,她身为阿何三十多年的主子,若是再瞧不出什么猫腻儿,那便太不济了!
“阿何,你现下所言,可是真的?”
老太太一开口,语调微微上扬,一张端和的面庞,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精致,此刻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使得何嬷嬷吞了吞唾液,而后身子不住的轻颤,轻声道。
“回老太太的话,老奴自然是没有半句虚言,如若老奴现下对老太太您有半点欺瞒的话,便不得好死!”
何嬷嬷心一横,眼眸中现出一丝狠意,随即便发了毒誓。
老太太听得此言,唇角微勾,面上的笑意更浓,轻哼一声,略微眯起双眸,而后道。
“阿何,我已然给过你机会,但你却未曾握住。”
话落,老太太便提高声调,唤了一声。
“来人啊!”
听得老太太的声音,外头的粗使婆子便纷纷入了正堂,恭敬的低垂着头,八人一齐站在何嬷嬷身后。
眼见这这幅排场,何嬷嬷心下慌乱的更是厉害,登时便径直跪在了地上,而后便不住的冲着老太太叩首,嘴巴要是咬死了,厉声道。
“老太太,您这是何意?老奴伺候您三十余年,您现下难不成是要将老奴打杀了?”
瞧见何嬷嬷面上沾着的泪痕,老太太心下仍是有些难耐,毕竟相处的三十余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老太太也是个有决断的,既然何嬷嬷不喜眼下的舒坦日子,那从寿吾院中搬离,去了柴房也是极好。
“阿何,我现下也不欲多言,我为何如此为之,你也是心如明镜一般,便无需再狡辩了。你们现下便带着何嬷嬷,入咱们府上的柴房,好生看管,谁人也不许入内探望。如若生了什么岔子,你们八人便不必再留在薄府之中了!”
言道后来,老太太话中已然带着几分狠色,那副严厉的模样,寿吾院的粗使婆子也未曾见过几次,登时心便提起,万万不敢怠慢。
“奴婢省的,自是会好生看管。”
八个婆子年岁都要比何嬷嬷略小些,且又是做惯粗活儿的,身子自然是不缺个把子气力,两人一齐便将不断挣扎的何嬷嬷给制住。一个婆子嫌何嬷嬷叫喊声刺耳,生怕惊扰了老太太,随即便将不止从何处得来的巾子团成一团,而后便塞进何嬷嬷口中,使得那素日嚣张至极的老嬷嬷,如今只能呜呜出声。
何嬷嬷被绑着带走之后,白芍碧荷这两个丫鬟,心下也是惊慌不已。她二人虽说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便却远远称之不上是老太太的心腹,所以此刻也不知何嬷嬷到底是因何才惹得老太太发怒,现下被关入柴房之中。
白芍心下踹踹,小心翼翼的站在老太太身后,抬手轻轻按压这老太太的额角,手上力道极为合适,使得老太太精神舒缓了几分。
老太太发怒将何嬷嬷处置一事,薄玉乔也是翌日才得着消息。她心下明白,老太太即便处置了何嬷嬷,心头也不会舒坦,毕竟被身边最为信任之人给背叛了,自然比旁人谋害是要难过许多。
薄玉乔原本便欲要讨好老太太,所以自然是不会错过此刻趁虚而入的机会。此举虽说有些不大磊落,但却胜在好用。只需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儿最为贴心,她在府中的位置便会高上不少。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