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正当先前皇帝正在与众人商议如何处置弘昇时,这边厢消息已在前朝后宫不胫而走,不仅驻留京城的文武百官已然知晓,就连随扈在热河的亲王妃嫔们亦是人人皆知,包括素来窝在延熏山馆足不出户的宛月对此都略有耳闻。故而算上今日,皇帝已连着七天不曾召妃嫔侍寝,更没有踏足后宫半步,只独个儿闷在烟波致爽殿不让任何人打扰,据说连圣恩优渥的贵主子亦不得见。对此,随扈的妃嫔们心中自然痛快了不少,虽说见不到皇帝有些寂寞,可到底皇帝日日都“叫去”,她们哪里还会存了什么怨言呢?
这会子才刚过了寅时初刻,延薰山馆的正殿窗下横放着一只贵妃长榻,窗前正垂下一缕藕荷色薄纱,偶尔薄纱轻扬,好似晨起山间缭绕的一团薄雾,恰巧映出宛月侧卧于榻上的纤纤身量,她美目微闭,如瀑的青丝只用了一支琉璃钗随意绾起,露出了她白皙纤长的颈子,松散的鬓发衬着一张璞玉似的脸,凝脂似的肌肤吹弹可破,更兼那袭银丝暗纹木兰袍质地轻柔且颜色素净,衬出了她独有的一种清丽却不失妖冶的气韵,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大抵不过如此吧!
此番榻旁的几案上放着一盏蜜瓜冰碗,宛月不过用了几口,只嫌太冰,故而撂在一旁再不曾动过,那青花斗彩玲珑瓷碗里的冰已融成了薄薄的细小碎片,漂在蜜瓜上头晶莹似露珠点点。瓷碗外却是水珠凝聚,悄悄的,似有一滴水珠滑落,玎玲一声,已是消融。
殿外偶尔伴有一两声蝉鸣,亦是如她一般慵懒的模样。四周寂静无声,清风阵阵拂过耳畔,是绿萝手中轻摇的团扇,伴着香风习习,一切是这样的安宁。
正当宛月昏昏欲睡时,门边人影一晃,进来个内监摸样的人,却是皇后身边的毕春海。他依着规矩在珠帘外给宛月行了打千礼,旋即恭谨道:“请贵主子安。”宛月叫了起,心中已生了疑虑。这个时辰向来是皇后午睡的当口,怎的倒打发了近身太监过来她这里?暗自揣测间,毕春海已兀自开了口:“我们主子特意让奴才请了贵主子过去说话,还请贵主子暂挪贵步,随奴才同往静好堂一去。”
宛月奇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事吗?”
毕春海满脸堆笑:“主子只让奴才请了贵主子过去,旁的话,自然是不会同奴才说了。”
不知何故,宛月心底竟无端闪过一丝不安。往日里她与皇后虽算不得十分亲近,可这么多年却也是相处和睦的,除了按例的晨昏定省外,私下里她俩并无太多的往来。只是如今好端端的,皇后倒唤了她过去,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宛月越想越觉着不安,可面上却娴雅依旧,她抬手拢了拢微松的鬓发,嘴角淡淡浮起一抹温婉浅笑:“那就劳烦谙达等一等,我稍作梳洗后便随谙达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说罢便朝绿萝眼风一扫,绿萝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忙旋身自背后的柜中抓了一把乾隆通宝塞到毕春海手中。那毕春海到底久在皇后身边侍奉,全不敢胡乱受贵妃的赏,只一径决意推辞着便往殿外去了。
绿萝不敢有半点耽搁,忙拧了热毛巾把子侍候宛月擦脸,又择了件素净的湖绿色绉纱莲瓣对襟袍换上。宛月只吩咐略施薄粉即可,一应发簪首饰皆选了素雅平和的来戴。不过片刻,她已收拾妥当,盈盈起身对镜比照,但瞧铜镜里的女子峨眉淡扫,秀而不媚,举手投足间却如弱柳扶风,娇态横生。如此面见皇后,谦恭而又不失贵妃之态,宛月甚是满意,转头便对绿萝道:“走罢!”绿萝忙吩咐烟霞往殿外知会了毕春海,扶着宛月便往皇后那处去了。
因着宛月与皇后的居所分别为烟波致爽殿的东西两处跨院,是而自延薰山馆去往静好堂亦不过几步之遥。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再过了垂花门便可入得静好堂。内监一见是宛月,忙亲自引了她入得内室,早有鞋女替她打起帘子,扑鼻一阵淡香分外宜人。她徐徐转过屏风,却不想入目之景竟让她呆立当场。
但瞧娴妃正自跪在地上垂首不语,身后一同跪着的,是她的贴身侍婢玉芝。娴妃见了宛月进来,只匆匆以眼角一瞥便又再度转过头去。而临窗的坐榻上,皇帝与皇后分坐案桌两侧,面色皆是不豫。宛月不料弘历也在,心中已知不好,虽不晓得所为何事,却也忙敛了心神挨着娴妃小心翼翼地请下安去:“臣妾恭请皇上皇后圣安。”她盈盈一拜,静谧的内室里,只闻得她发间珠珞玎玲作响。
出乎意料之外的,皇帝并没有叫起,只兀自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皇后到底顾及着她的颜面,缓声道:“这下半晌的把妹妹叫来,没扰了妹妹歇午觉吧?”
宛月螓首轻摇,嘴角犹带了抹谦和的笑意:“臣妾向来不曾有歇午觉的习惯,前儿在殿中亦是闲来无事,正琢磨着寻些事来打发辰光,娘娘便着了毕谙达唤了臣妾过来,可不是赶巧了么?”
皇后点了点头,侧目觑了眼皇帝的神色,方正色与宛月道:“今儿找妹妹来,不为旁的,唯有一事,定是要与妹妹你当面对证的。”宛月应了个“是”,皇后转首沉声对娴妃道:“既然贵妃也已经到了,那末娴妃,你适才的话,且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次罢!”
娴妃闻言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