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果然绿萝带着刘喜来了,且立在廊下候着。为着避嫌,烟霞且替她放下了珠帘,方才传了刘喜进去回话。
那刘喜入得阁中很是机敏,忙不迭给宛月行礼问安,声调却是低低的。宛月自然很是满意,她挥退了众人,独留了绿萝在侧,又免了刘喜的礼,方歉然道:“难为你特意来我这里跑一趟,想是耽误了你的差事了吧!”
拒从前宛月还是王府使女的时候,刘喜便知她是个极恭顺的女子,可不曾想她如今虽贵为后宫众妃之首,待人却还能谦和依旧,不禁受宠若惊,只怕这中间藏着他不知道的关窍,遂他小心翼翼赔笑道:“瞧贵主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家主子心疼奴才,不过给奴才派了个最轻松的差事,这会子差事已了,贵主子有什么事拒吩咐奴才,奴才定会替贵主子办得妥妥帖帖的。”
宛月端起新沏的茶水沉吟片刻,方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过是想跟你打听些事情罢了。”
刘喜本垂首立在当下,闻得此言忙又屈膝躬身道:“贵主子有什么话拒问奴才,但凡是奴才知道的,定然原原本本全告诉了贵主子听的。”
见他这般局促,宛月竟是轻笑出声:“刘喜,你我好歹也算得上旧相识了,我这宫里没别人。”她侧身指了指绿萝:“这绿萝姑娘你也是熟识的,你不必这般拘着——起来吧!”
刘喜挠了挠头,自含笑答应着站起身,耳畔便传来了宛月清雅的嗓音恍若阳春白雪:“你家王爷近来可好?”
宛月这话问得突兀,可听在刘喜耳中却是心头一暖。
对于自家王爷待这位贵主子的心思,他哪里会是不晓得的呢?奈何天意弄人,纵使他们彼此情谊再深,若是没有缘分,一切终究只是徒劳。好在王爷的眼光到底独到,如今贵主子身在其位,却仍记挂着王爷的境况,总还算王爷没有白白惦记她一场。
胸口一热,刘喜忽然悲从中来,连眼底都是湿润的,那神情,就好比一个流离失所的孩童,当他终于幡然见了父母时,所有的惊惧与惶恐皆只剩下了委屈的恸哭。但瞧他强自镇定,却终究掩不住微颤的嗓音:“回贵主子的话,王爷近来并不好。”
宛月并不意外,“可是为着福宁的事心怀芥蒂吗?”
“可不是为着他吗。”刘喜难掩忿忿之色,咬牙道:“福宁那个没良心的,可当真是伤透了王爷的心了,此番还搭上了恒亲王家的世子爷,这王爷的心里能好受吗?对此,王爷日夜自责不已,总说是自个儿连累了世子爷,可是贵主子您给说说,这事又怎能埋怨王爷呢?可奴才便是磨破了嘴皮子怎么劝都不行,偏生王爷就是认定了这个理,奴才没有法子,但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就这么消沉下去罢?奴才这心里当真着急啊……”
宛月见他说到此处已然焦灼至此,神色间亦无半分强作之色,这才稍稍宽慰些许。难得弘皙身边能有这么个可心忠诚之人,也不枉费他待下人的一片宽和体恤之心了。只是刘喜不过一介随侍尚且伤心至此,弘皙这般重情重义,心里又岂会好过?心下酸楚不已,眼底更似有*的痛意逼涌上来。可她到底碍着身份,只定了定神,缓缓宽慰道:“你有牵念王爷的这份心自然是好,只是你若忧虑过度,怕还是要影响了王爷。何况王爷不过一时滞气,过些时日想通了自然也就过去了,你能从旁劝说固然是好,只是如此到底是抵不过那些与王爷亲近的兄弟罢?”
刘喜眉心一动,“贵主子的意思是……”
宛月抿嘴一笑,道:“我的意思,你不妨请了宁郡王他们去,哪怕就只陪王爷说说话,也总好过王爷独个儿闷在府中强。”
刘喜恍然,攒紧的眉头终于微微松开了些,“贵主子提点的极是,奴才也是一时心急乱了神,若宁郡王他们能来府上与王爷说上几句体己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他沉吟半晌,终是道出心中担忧:“只是奴才担心王爷不愿见他们。”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王爷自有分寸。”宛月身子一歪侧身倚向背后的丝绒软垫,露出袖口寸许藕色妆花缎面。她目光微垂,纤密如蝶翼的羽睫间疏疏落落泛出了水漾的光泽。她忽而神色一正:“只是有一样,你得想法儿转告宁郡王,让几位爷好好劝劝王爷,世子爷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的,只要留着位份和性命,不怕没有来日。至于福宁,凭他再如何可恨,眼下还是要请王爷千万沉住气,万万不可对他有所动作。”她见刘喜欲要发问,扬手阻断:“好了,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旁的一切,便看你如何做了。”
而这厢刘喜即便心存疑惑,可对于宛月的这番话却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身为皇帝的宠妃,她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些,何况单凭她对王爷的一腔情谊,想必不会有异。掩不去心头欢喜,刘喜忙不迭跪地连连叩头:“贵主子金口玉言,奴才定当如实转告给诸位王爷听。奴才且替王爷谢过贵主子了。”
宛月最见不得下人如此,忙唤了刘喜起来,又道:“你也不必谢我,王爷若能避过此劫,亦是他自身修来的福分,可若是当真避不过,也只怪天意如此。”话虽这般说,只是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正如此刻,若能劝得弘皙不动声色,或许便能保得他一生荣华周全了吧!而交代完了这些,宛月这才算姑且放下心来。她淡淡扫了刘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