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就是他的这番犹豫,让他彻底陷入了眼下这般尴尬境地。今儿一早,当他得知宛月已被内务府调往毓庆宫后,他只觉五雷轰顶,想来被人当众扇了个大耳聒子也不过如此。这毓庆宫是什么地方?是他阿玛往日的寝宫,可如今住着的,却是当朝皇四子弘历!昨儿个在御花园里,他又怎会看不出弘历对宛月的迷恋呢?一股怒意没顶而至,自个儿真真是个糊涂性子,他早该想到,凭着弘历的性子,他岂会不有所行动?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弘历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如今面对自个儿看上的女人,他定会想着法儿的留在身旁,何况他早前他已听闻那内务府的高斌这许多年来始终在暗地里替弘历办差,论交情,他也算得弘历的半个门人了,若弘历开口问他要女儿,高斌岂有不从之理?可弘历既是要从他身边把人抢了去,好歹好好疼爱倒自罢了,怎知他却偏生预备把宛月当官女子使唤,这教他何以忍下这口气?
无尽的悔恨啮咬着弘皙的灵魂,隐隐的,甚至有些许恨意夹杂其中。自阿玛遭到废黜后,记忆中,但凡是他看重的,弘历总要抢了去,皇爷爷的偏宠如此,东宫主位亦如此,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如今已然拥有了一切的他,为何偏生连他心爱的女人都不放过?难道弘历的存在,便只为夺取他的所有吗?
不!他偏生不信这个邪!
他弘皙不是旁人,是昔日太子允礽的长子!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h然弘历如此待他,那他也不必念及手足之情,从这一刻起,即便他是皇帝的儿子,他都要从他手里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但凡是他弘皙想要的,他绝不会再放手!尤其是他心爱的女人!
是的4便连他自个儿都甚觉荒谬,可他仍旧不得不承认,高宛月,是他这辈子怎么躲都躲不过的宿命。他想他定然是疯了,不然他怎会这般失去理智地爱的这般执着?也许在彼此初见的刹那,爱与不爱,已然注定。
心念至此,弘皙却是再无任何犹豫,他突地上前扣住宛月的双肩,宛月却是螓首低垂,弘皙哪里容得,他腾出一只手抬高她的下巴,目光直直逼向她眼底一方柔弱,“别怕,你不必想旁的,只要一心跟着我便是。”弘皙的嗓音虽状似呢喃,可那一字一句,驹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弘皙想着,假若她应允,他定会倾注所有,生生世世都不教她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如火般炽烈的视线已然灼痛了宛月的灵魂,她愣愣地迎向他黑眸中的急切,那对好看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把碎银扬扬洒入,光芒四射,直像是有魔力般要把她吸将过去。内心最深处,长久以来始终维持的情感防线顷刻崩塌,生平第一次,有一个男人这样待她,生平第一次,她清晰的在一个男人的眼中,望见了她自己。
一抹浅笑自嘴角慢慢渗入眼底,宛月知道,这辈子,她的心,除了弘皙外,再无归所,既然他要她跟着他,那么她此番要做的,便是遵从自己的心。她垂下眼睑,遗落满面娇羞,“二爷,宛月……”
“宛月姑娘在里头吗?”
怎奈,宛月那“愿意”二字还未及说出口,正厅的门已然被人自外推开,有一把略显尖刻的嗓音幡然入内。弘皙与宛月岂能料到有此一出?二人迅疾分开,宛月更是本能地躲到弘皙身后,竟连来人是谁都不敢看,她只是低垂着头粉颊绯红,耳畔只余嗡嗡作响,连同怦怦直跳的心,恍如捶鼓。
原本缭绕在她与弘皙间的缱绻暧昧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消失得无影无踪,宛月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先前的行为是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好在她适才倒是并不曾允诺弘皙什么,如若再差一会儿,那可就真难以收场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传进弘历耳朵里,岂不又要替弘皙无端招来事端?届时,又岂是她一介包衣女子所能担待的?思及此,宛月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她的胸口何以这般空落?竟好似教人掏去了此生最宝贵的东西般好生难受。
只她来不及细想个中缘由,忽听闻弘皙的嗓音自她前头翩然而至,“这不是高公公吗?”那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线掷入空中,犹如一把碎石砸向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激起的漪漪水波直往远处荡漾开去。
因着门外的小太监适才已被弘皙遣走,故那毓庆宫总管太监高云从来了竟无人通传,眼下他这样子闯了进来,瞧见了弘皙自然一惊,可他到底早年出身雍亲王府,进退应对的工夫自然了得,这会子冷不缎他撞见二阿哥竟同他们毓庆宫里头的宫女在一块儿,虽说心下很是疑惑,可到底不曾多说半句,只是依照规矩给弘皙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奴才请理郡王安,王爷吉祥。”
“高公公请起。”弘皙作势虚扶,脸上早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高公公这会子往丽景轩来,所为何事?”
“回二爷的话,奴才奉内务府之命,正要接宛月姑娘往毓庆宫去呢!”高云从躬身答话的同时还不忘悄然抬眼打量弘皙,但瞧他面上似乎并无不妥之色,想来宫中传言理郡王与自家主子皆瞧上了宛月姑娘的话倒并不真实,遂他已然笑逐颜开,视线绕过弘皙宽厚的肩膀停在一抹纤瘦的身子上缓声道:“宛月姑娘,一切可都准备齐全了?”
忽闻高云从同她说话,宛月心下一凛,飘忽的灵魂终是再度归位,“回谙达的话,宛月一切皆已预备停当,且等着随谙达往毓庆宫去了。”慌忙自弘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