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夫人心中好生羞恼,方才对着平王府和她发难的妇人姓金,是建昌侯家的填房夫人。
在关耀祖跌破众人眼镜的金榜提名后,这位金夫人曾流露出过结亲的意思,想把娘家侄女说给关侯府上。
既做填房,这金氏的出身就不会太高贵。不过要是她家侄女不错,关夫人也不会计较这些。问题那位金家小姐早有婚约在身,只不过随着金氏嫁入侯门,家里人动了毁婚弃约,另攀高枝的心。
关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可既知道,当然不肯结这样的亲。还寻了个机会,狠狠的奚落了金夫人一顿。
没想到这位金夫人就怀恨在心了,今儿正好借题发挥,本想借机挑拔平王府和镇远侯府的嫌隙,没想到她这发挥得太好,连平王府也给得罪了。
而那阮家,说来真跟关夫人沾亲带故,关夫人一时尴尬着不知该怎么说,却是蕙娘开口了。
“若是金夫人羡慕我家的体面,何不去太后跟前也为你家的妾室求上一求?太后娘娘最是热心肠,多半是愿意的。就算你家没值得抬举的妾室,说不定也现给你抬举一个值得的了。”
她这番话,顿时把那位金夫人僵在那里,臊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蕙娘又道,“要说咱们这些做大妇的,谁人真个喜欢小妾?我想那不是你家相公有问题,就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我说句大实话。关夫人你别着恼。你不喜欢妾室,我也不喜欢。就算是你家亲戚,我还是不喜欢。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我们王爷一分就是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团圆,恨不得睁眼闭眼都把人拽到跟前。眼下非要加个人进来,谁乐意啊?不过太后娘娘喜欢,那就没法子了。横竖多个人也不过是加双筷子的事,收就收吧。女大不中留。只要她自己不觉得委屈,那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蕙娘这番直白坦率的话带给这帮官夫人的震撼是巨大的,就连念福都忍不住对老妈刮目相看了。
蕙娘的话是不好听,可细细想,却挑不出她的大毛病来。
妒忌是人的天性,但蕙娘却巧妙的歪曲了概念。表示自己的妒忌,是出于和丈夫的恩爱。而且她的这份恩爱还是有前提的,他们分离了整整十五年。就算是有些过分,谁能说什么?
可如今就算是不喜欢,蕙娘却也不因为自己的妒忌就拦着不让人进门,她的妒忌就合乎了礼法。
而最后一句很关键。女大不中留。
是阮菡雁自己哭着喊着要来沐家做小妾,那将来有什么。可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王妃娘娘真是爽快人,这话听得人心里痛快,就算是要被人扣个妒妇的帽子,我也是头一个赞成的。”
众人转头,就见是德清公主又把京兆尹崔公远的夫人带过来了。
方才的话,德清也听到了。气得不轻。
暗恼金夫人不懂事,这是来吊唁。还是闲着没事来磕牙唱堂会的?这在她家得罪了人,岂不是连带着让人对她家印象不好?
她是暗下决心,以后有什么活动都不会再邀请金夫人参加了。就是姐妹那里,她也要去说一说。
众人见崔夫人过来,忙都过来见礼。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她家男人是京城的父母官,谁不敬着三分?
更何况这回大乱,晋王原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崔公远,可给早留了心眼的崔公远逃脱了。后头京城混战,崔公远可是立下不少功劳。
晋王原本还想对些权贵之家下手,大都被崔公远拦了下来。是以除了皇上,许多人都感念崔家恩情,对崔夫人也更加另眼相待。
有她这样公开的支持蕙娘,就更没人不识趣的唱反调了。
而关夫人听到蕙娘那样一番话,心也放下了一半。她还真怕因为阮菡雁的事情跟平王府交恶,如今捅破了也好,省得提心吊胆,猜来猜去。
于是笑道,“听说那丫头是在京郊养病时,遇到你们家的吧?”
这是有意示好。
不止念福,蕙娘也听出来了那弦外之音,接着便道,“可不是?她头先说她得了痘疮,一直蒙着脸。可后头逃难回来,面纱那么一摘,竟是半点麻子也没落下。啧啧,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呵呵,这话里的意思可深了去了。
众位夫人不答,不过心里头都开始对那位还没进门的阮姨娘有了新的评价。
至于太后么,大家不好议论,可背地里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真要给弟弟挑个可心的人,你也挑个上档次的,挑个这样不干不净的女孩儿,还加封诰命,什么眼光啊!
回去的马车里,念福也不说话,只瞅着蕙娘笑。
蕙娘给她笑得微恼,戳了一指头过去,“你这丫头,是傻了么?”
念福不答,只顾把脑袋往蕙娘怀里拱。
蕙娘推不开这牛皮糖一样的女儿,把她揽在怀里叹道,“你真当娘是傻的?从前娘不愿意,也不太敢出来走动,是怕做错事,给你爹,给你姑母丢脸。可我就是再夹着尾巴做人,你姑母也就那样了。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蕙娘说得忿忿起来,“她给我添堵,我也给她添点堵。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这世上的人都不讲道理!”
念福一挑大拇指,由衷赞同。
人际交往,是每个圈子的必修课。不管你是乡下村妇,还是贵族王妃,总得交几个朋友,经常出来走动走动,说些家长里短,才能争取支持,把握舆论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