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之后,内阁的值房,桌上平摊着三份加急信件,一封是余文殊写的,一封是陆象晋写的,一封是刘灿写的,四个阁臣看完之后,面面相觑。
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批字。
光内容来看,显而易见,余文殊跟陆象晋,乃至刘灿都闹翻了,这二人才会写信揭发税关种种不堪。
可问题是,余文殊是皇上点派的,刘灿又是皇后的祖父,他们该如何解决呢?
就在几位阁臣犹豫不决的时候,刘氏接见了他的父亲刘植。
刘植急匆匆请求与刘氏见面,乃是因为他收到了父亲刘灿写来的一封信,信中提到刘灿在几年中漏掉的税钱,要求刘植去告诉刘氏一声,希望不要东窗事发。
“你祖父也是一时糊涂,如今他已是知道错了,娘娘,咱们可是一家人,难不成还为这点钱治你祖父的罪呢?”刘植为父亲说情。
刘氏在震惊中还未回神。
她不明白记忆中,老实巴交的祖父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他明明是个很慈祥,很懂得为子女考虑的老人家啊!
“娘娘?”刘植见她一直不回应,轻声呼唤。
刘氏咬了咬嘴唇说道:“祖父做出这种事,实不应该,皇上恩德,封他为新昌伯,许他在杭州安享晚年,他怎能如此忘恩负义?父亲,我身为皇后,却不能姑息于他,请父亲写信告知祖父,那些良田欠下多少税款,还请他想方设法补上,如果此前花费完了,就把田卖了抵税!”
刘植大惊:“这,这不好罢?他好歹是你祖父呀!只要你说一句,那边余大人自然不敢把这事揭开来,这样大动静的补上税钱,岂不是让众人皆知?您可是皇后呀,家中出了这事儿,于您名声也不好听!”
“父亲也知名声?”刘氏沉痛道,“女儿常在宫中,并不知家中事,可父亲常与祖父通信,也不知吗?”
刘植脸色不好看,讷讷道:“你祖父辛苦一辈子,如今年纪大了,也随他心意,其实不过是一点税钱,皇上每年赏赐加起来都不只这些啦!”
他自己是不贪钱财的,在京城没有给刘氏惹麻烦,可刘灿远在杭州,刘植虽知道一些,也觉得应没有大碍。
“父亲可真糊涂!”刘氏一拍桌子道,“皇上派余大人前往杭州,本就是秉着整顿税关的意思,岂能隐瞒得了?”她站起来,“此事我会处理,请父亲先回罢。”
刘植不肯走,再三劝解。
刘氏一拂袖子道:“送客。”
竟是派人直接把刘植给赶了出去。
陈妈妈听着,轻声道:“娘娘准备怎么做呢?”
刘氏没有回答,而是换上一身正装,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见到她来,有些奇怪,笑道:“听说岳父来了,怎的已经走了么?朕原本想看完这些奏疏就过来的。”
“皇上,妾身有罪!”刘氏慢慢跪了下来。
皇帝一惊,忙过去扶她起来:“皇后有话好好说,怎么要跪朕呢?”
刘氏不肯起来,伏地缓缓道:“皇上,刘家有负皇恩,祖父在杭州置办下无数良田,却不曾按数交税,妾身今日才知,实乃羞愧万分,还请皇上治罪!”
皇帝不由动容。
他虽对杭州的税关一直存有疑心,也曾思考过为何这么些年杭州的税钱年年递减,派去的巡税御史也无功而返,可是,他没有想过,有一日,刘氏竟然会主动请罪,说出新昌伯漏税一事。
这样大义灭亲的举动,岂能不让人感动?
须知她宠冠后宫,又是皇后娘娘,原本也不需如此,只要暗地里让新昌伯补齐税款也便罢了,谁又能奈何她?
但是她选择了坦白相告。
皇帝柔声道:“朕会处理此事,皇后快请起来罢。”
刘氏这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