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在王氏手里憋屈了十多年,早已不复当日“清高”的读书人模样了,心态难免发生了些变化,变得偏激暴躁起来。此时乍听昔日居住的荣国府传来的好消息,只觉得恼恨非常,一腔苦闷无法消除。荣禧堂本是国公府千挑万选出的兴家所在,但凡住在其中,总是运道极佳,当年自己身居五品,在荣国府当家做主的日子可是风光得很。若非王氏愚蠢贪婪,妄图迫害贾瑚却又技不如人,被大房抓住了小辫子,更是连累母亲中风,自己才被赶出了荣国府。要知道自己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大哥连大学都没通读下来,比起自己熟读四书,才华横溢可是云泥之别,哪里有福气袭爵又得了荣国府的运势,否则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哥绝不会轻易换了牌匾,恐怕是高人指点后发现命数不够吧?
贾政冷笑一声,如今西府取得的榜眼举人的成就,原本都理当是自己的,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蹉跎半生,直到年近不惑依然是个白身,哪里还能翻身呢?想起母亲仍然在世的几年,自己倒是勤于请安,只每每回到家中府里便延请郎中,族人均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直到母亲死了也没得到半文私房钱,真真气煞人也。如果当初果断抛弃了王氏这个毒妇,自己如今的日子可就快活多了,哪里跟如今似的,都快绝后了,还得整日看王氏的眼色,真是枉为男儿!
贾政这些年来成日里浑浑噩噩,那一帮号称仰慕他的人品才华的清客们早已各自散去了,他那些所谓的才能自然不能被王氏那蠢笨妇人所理解,苦闷非常。幸而他虽然没了官职地位,到底是贾家的族人,贾赦也不会刻意怠慢了他,手头还是有些闲钱的,不耐烦在家里呆着还可以去街头酒肆坐坐,消磨一整天的时光的。三五不时出现在临街茶馆里,长久以来贾政倒是结识了一班同样醉生梦死,厮混度日的狐朋狗友。到了这般境地,贾政自然揣上点私房钱,来到素日鬼混的酒楼,点上几个下酒菜,要了几坛廉价酒水,用来借酒消愁。酒劲上了头,贾政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半醉半醒间倒是把心里话掏得一干二净,最后竟是抱着门柱子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好不容易被几个酒肉朋友架到了包间,他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了他的悲惨遭遇,直到如今依然没有儿子,只得了个赔钱货,家里的黄脸婆成日里吆三喝四,不把自己这丈夫放在眼里。虽说如今又怀了一胎,谁晓得是什么样子,万一又是个赔钱货岂不是亏大了?再说他家里的钱全部把持在母老虎身上,手头上的银钱也不如以往那般宽泛了,真是晦气得很。听着贾政三不着两的抱怨,桌上有个姓胡的落魄子弟忽然灵机一动,忙给贾政添了杯酒:“政兄,你这话可是错了。谁说女儿不好的?若我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哪里还用过如今的苦闷日子,早就吃香喝辣去了。只可惜我家那婆娘没本事,就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只好俭省着攒媳妇本,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怎么说?”贾政虽然舌头直打结,听了这么个好消息还是难耐心中激动,立马抬起喝得通红的脑袋,催促那胡姓男子说个清楚明白。
“我的老哥哥,你这成日里闭门不出的,可不就有些孤陋寡闻了,哪里能得到这第一手的消息呢?”姓胡的难免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卖弄起自己新得到的消息,“你们知道的,在这京城四九区的槐花巷有家姓曲的,可是五品武官,威风得紧呢。这曲姓夫妇如今年近半百,膝下只有一子,方才弱冠之龄,生得极好,粉雕玉琢的公子哥一个呢。只可惜因是老来子的缘故,家人格外宠爱,不免有几分骄纵,举止也难免有些霸道了。说来也就是纨绔的通病,有些斗鸡走狗,惹是生非罢了,家里也不是担不起这责任,过上几年懂事稳重了,自然也就上进了。只是如今曲家夫妇年事已高,急盼着儿子能早日娶个媳妇进门,最好立时有了身孕,好让他们亲眼看到孙子再去见祖宗,婚事难免有些仓促,一时间难以说上门极好的亲事,因此方才拖了下来。眼看着儿子娶不上媳妇,曲家老两口急得不行,只说若是有人家愿意把闺女许配过来,立马奉上两万的聘礼。”
“竟有这等好事?”贾政一下清醒了大半,这可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两万两白银够他可劲儿地折腾上一段时日了。“那是当然,若非我跟政兄这些年来的交情,我才不会开这口呢,骗你我就是那王八行不?要是我有个闺女,恨不得立马送上门去才是。只可惜人家怕是不会多看她一眼,要知道不读书识字的,哪里配得上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呢?”姓胡的摇摇头,添上了一把火,直说到了贾政心坎上。
贾政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了成算。他道貌岸然地吩咐小厮再烫壶酒来,亲自替那胡姓男子斟上一杯,笑道:“胡兄,既是有这么一门好亲事,你不妨仔细跟我说说。你那侄女如今正待字闺中,我和你嫂子操碎了心,只想替闺女找个好女婿,也叫她终身得靠。你也知道我如今出门走动少得很,消息不怎么灵通,哪里及得上胡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若是有什么好人家,胡兄一定要告知于我才是,老兄在这里感激不尽了。”贾政从来就不知道脸皮为何物,半点不曾脸红,这番不要脸的话语讲的更是叫一个熟练之至,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慈父呢。
“哎哟,我的大哥诶,这消息我可都不曾告诉其他人,还不是特意为我那侄女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