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被史清婉额头上扑簌簌的汗水与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瞧见她捂着肚子的动作,心里一抖,也顾不得行礼还是怎么样,华锦忙小跑着出去喊人。
齐嬷嬷很快便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早就被请在府中的两位稳婆。此时,史清婉不由得庆幸王子腾之前的小心谨慎,齐嬷嬷毕竟并没有怀胎生子的经历,只怕也不大明白这里面的事情。生产之前的注意点,还是得问问稳婆才得当。
两个稳婆一位姓周,一位姓杨。都是京城中颇有些名气的稳婆,王子腾担心史清婉的状况,毕竟她的肚子实在是比一般孕妇来得大,因此提早一个月便将这两位稳婆请到府中来,命人好生招待。
杨稳婆接生经验丰富些,先上来摸了摸史清婉的腰腹,舒了一口气:“奶奶不必着急,这才是第一波阵痛,奶奶是头胎,产道不大容易开,到生产还得要几个时辰呢!”
另一位周稳婆很是慈眉善目的,听了杨稳婆的话后,她转过来对齐嬷嬷说着底下的安排:“齐嬷嬷,叫人扶着奶奶在屋里走动走动,如此,产道也能开得快些!还有产房收拾,到时候要用的热水、巾帕都得早早预备下——”
齐嬷嬷连忙招呼丫鬟们下去拾掇不提。
史清婉歪在炕上歇了会儿,便被绣芙绣蓉两个人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扶着在屋内转了两圈,想起来件事儿:“打发人去找爷了没?”
华锦在炕边呆着,瞬都不瞬地盯着史清婉的肚子,闻言,忙答道:“已经让程管事去了!”史清婉瞧了瞧时辰,忙吩咐她:“快遣人去,叫程峰在宫门外等着,眼看还有一个时辰爷就下值了!这一时半会儿,我也生不下来!”
华锦连忙出去找人。
走了几遍,史清婉觉得腿酸得很,便重新又坐了下来,靠着宽大的秋香色金钱蟒引枕微微小喘着气儿,想着方才只是第一波的阵痛,她合上眼帘,打算眯一会儿好保存体力。说不定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呢?她乐观地安慰自己。
……
看着屋子里这一片人忙忙碌碌的模样,对比史清婉颇有些悠悠哉哉地歪在炕上打盹儿,王子腾放轻了脚步。
“怎么……睡着了?”
周稳婆正在旁边仔细地注意着史清婉的变化,听见王子腾这样问话,忙转过身来福了福身子:“奶奶现在歇一阵子,待会儿生产就能保存些力气来,而且这前面的几波疼痛也能舒缓些!”
听完,王子腾点点头,正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事情,却见史清婉倏忽一下子眉头皱紧,耳畔是她咬着唇瓣也难以抑制住破碎的痛呼声。王子腾只觉得心一下子被揪得紧,忙上前去,小心地轻柔抚摸着史清婉高高的肚腹,瞅着心爱的妻子没了血色的脸容,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照着稳婆的要求,王子腾扶着醒过来的史清婉在此在屋子里绕圈。
窗外已经是漫天云霞,间或有几点稀星在东方笼罩上来的浅薄暗色中闪烁。此时,距离史清婉第一次阵痛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躺在床上,史清婉只觉得小腹一阵坠涨,丝丝疼痛清晰地传达到自己的脑海中,像蚂蚁啮咬或是千针刺扎?连骨头都免不了这样酷刑,浑身仿佛被重物狠狠碾压了一般。她稀里糊涂地,已经没有空暇来分辨清楚……
“羊水破了!”
“产道开到四指了!”
旁边不知是绣芙还是绣蓉,温言哄着将一碗金丝鸡汤面给她喂了下去。
史清婉漂游的神识看得分明,自己腹中的那团光芒中落入了一点金紫色光芒,又夹杂着些许青色微芒,在一圈一圈的旋转融合中,速度渐渐迟滞下来。光芒一缕一缕地散逸开来,无声无息地便四下窜开消失不见。
而史清婉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此时,女性最为私密的地方暴露在外人面前,她竟丝毫感觉不到羞窘或是其他情绪,亦分不出心神去思索那光芒怎么突然就钻进了自己身子里,此刻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孩子!
或许分骨离肉之痛便是如此的吧……史清婉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口中死死地咬着一块干净帕子,避免大喊而消耗体力;手指紧紧地扣着床边褥子,圆润指甲上浅浅的粉色光泽褪去,手面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显示了她此刻受了多大的苦楚,又费了多大的力气。
绣芙跪在床头,手中不断地接帕子过来给她擦去满额满脸的汗水津津,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不断地被端出去,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却仍旧不敢放松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啊!”
只听得屋内隔着一道帘子的嘈嘈杂杂,妻子的痛呼却一声未闻。王子腾紧紧地攥着拳头,站在当地动也不动,那接连不断的血水刺痛了王子腾的眼,最后的近乎惨叫的一声,更是令他身子颤抖起来。
他想着史清婉进去后稳婆和齐嬷嬷的再三嘱咐,强行抑制住想要不管不顾便进去的冲动。
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是一声洪亮如钟的啼哭声。
王子腾傻了。
“恭喜爷!奶奶诞下了一位健壮的哥儿,足足有八斤三两呢!”杨稳婆带着浑身血气,抱着一个小小锦缎襁褓出来,笑容满面地道喜。
呆呆地看着襁褓里面那个皮肤稍微有些发红、五官却仍旧显得精致玲珑的小娃娃,王子腾忍不住伸手,小心地不敢用任何力气,碰了碰他的脸颊。那小娃娃似是不满于被人打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