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被沈棠拉出来钓鱼,在岸边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她没有钓过鱼,好在不是特别难学,能坐住就行。这事对别人来说可能耗耐性,阿榆常年念经打坐习以为常。只是她能忍,旁边沈棠忍不住,每隔一会儿就要跟她说话,好几次都把她的鱼吓跑了。阿榆很发愁,但沈棠好心带她出来玩,阿榆又不好说她,便强颜欢笑地忍着。
“啊,表哥你们回来了!嘿嘿,正好,快点帮我们钓鱼,一会咱们一起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棠回头看,瞧见领头的冷脸男人,她立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边放下鱼竿,一边朝展知寒跑了过去。除了一个长安在远处站着,附近并没有下人,沈棠走在展知寒左侧,悄悄扯住他胳膊往自己那边推,免得他吓到阿榆。
展知寒再生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她,只冷眼看她,看得沈棠悻悻松了手,这才朝沈棠钓鱼所在位置右边走了过去。鱼竿板凳木桶鱼饵都在他手里,他一一放下,挂鱼饵,甩鱼竿,转眼便如老僧坐定。
沈棠笑嘻嘻回到自己的板凳上,双手握着鱼竿,脑袋歪搭在胳膊上,目不转睛看她心仪的男人。她七岁时,这个男人十四岁,他上树给她拿风筝,他弯腰给她擦泪,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决定长大后要嫁给他了,一年比一年更想。
另一边,阿榆瞧见展怀春,早就乖乖站了起来,喊完少爷后,低头站在一边。
展怀春看看那边并排而坐的两人,借钓鱼的事跟她说话:“钓了几条了?”
阿榆脸红了,目光瞥向自己的水桶,小声道:“一条都没钓上来呢。”
这是一个月里两人第一次正常说话,还是她比较丢人事,展怀春嘴角扬了扬:“知道自己为什么钓不上来吗?”
阿榆知道,但她总不能说沈棠的坏话啊,便摇头装不懂。
“因为你们两个一直说话。去,你到那边树下钓去,离的远了,便能钓到了。”湖边遍植垂柳,展怀春指向远处枝条最茂盛的那颗,示意阿榆过去。
阿榆挺想钓到鱼的,而且这边都是少爷姑娘,她跟他们在一起也有些不自在,便乖乖拎起自己的东西,快步往那边去了。豌豆原本卧在草地上睡懒觉晒日头的,此刻甩甩脑袋站了起来,颠颠跟在她身侧。湖风迎面吹来,眼前景色大好,马上又可以安安静静钓鱼了,阿榆心情很不错。
展怀春目送她走远,看她在那边坐下,碧绿柳条垂下来,珠帘般遮挡了她身影,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二表哥,你把阿榆赶走做什么?”两人开始说话时,沈棠就竖起耳朵偷听了,见展怀春把人赶走,气得都想一竿扫过去,替他开窍。
展怀春还没答她,身侧展知寒冷冷道:“闭嘴。”
沈棠立即缩了脖子。
展怀春没理会沈棠,有模有样坐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坐给谁看的,紧接着又站了起来,对沈棠道:“这根鱼竿坏了,我去那边要阿榆的用,反正她笨手笨脚钓不上来鱼。”说完不等沈棠回应,直接朝阿榆那边走去。
沈棠眨眨眼睛,识趣地没有阻拦。也没有去确认他鱼竿到底坏了没有,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展怀春背影,既盼他是真的开了窍,又怕他是真的找茬去了……
两个地方隔了很远的距离,展怀春不缓不急地走,眼睛始终盯着柳条后的身影。
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下。
有些时候,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做出来的举动反而更符合心中最迫切的渴望。就像刚刚,看见阿榆坐在那儿,他没有想跟她生气的原因,也没去想见面后要怎样,他只知道,他想跟她说话了,想跟她见面了,他想搬回去了,想跟她像以前那样一起吃饭,想让她帮他更衣洗脚。她不喜欢他也没关系,能在一起,总比现在这样日夜煎熬的强。有些事情他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他展怀春确实在乎她,是同情是疼惜是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跟她在一起,或许她将来终究要嫁人,至少现在,他可以跟她在一起,既如此,他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
湖边安静,只有湖水轻轻拍着石岸,柳条随风拂动,所以,虽然展怀春靠近的脚步很轻,阿榆还是听见了。她扭头看,透过帘幕般的细长柳条,看见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穿了一身天蓝色圆领长袍,腰系玉带,脚踏黑靴,在清凉的秋风里越来越近,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阿榆没敢看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见他从青石路拐上岸边青草地,真的朝她走过来了,忙放下鱼竿起身,低头等他吩咐。
她头上依然戴着头巾,但耳下已有短发,展怀春惊觉,他真的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因为怅然,在她身前停下时,他忘了方才的紧张,将手中鱼竿递给她看:“我的坏了,没法用。”
阿榆愣了愣,转瞬明白过来,赶紧去拿自己的鱼竿:“少爷用我的吧。”
她神情自然,不跟他耍脾气,不阴阳怪调。展怀春终于发现她不喜欢他的一个好处,因为心里没有他,他对她是好是坏她都不曾往心里去,所以他走她可以安心地过,他回来,她还是会像一个丫鬟那样对他,不指责不讨好,不给他难堪。
展怀春苦笑,没有接鱼竿:“不必,我用了你怎么办?看你似乎挺喜欢钓鱼的。只是,你们都钓鱼我闲着没事,看你姿势不太对,我教你吧。”
他这些话,不是他最温柔的语气,但跟之前的冷漠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