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苏子然携幽儿忙碌于院落杂丛之间。
不一会儿,天色骤变。已是冬季,雨水该稀才是,却不想一片乌云之后便下起雨来。
绵绵细雨在一息之后便加剧,‘哗哗’雨声不绝于耳,屋檐上的瓦槽中水流不及。
苏子然披着大氅坐在檐下梨木椅上,手中握着一本《百草植木》细细端看着。幽儿则蹲坐在一侧,望着公子发呆,这一白一紫显得静谧惬意。
“咚咚咚”
从未被敲响过的大门突然传来了声响。
“谁啊?”
顺着墙沿廊道,幽儿一边向大门迈去一边询问。
“路径此地,遭此突降,可否借主人檐下一避?”
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不急不缓的声音,幽儿已经站在了门前,回头询望了公子一眼,只见公子点了点头,她这才将已经落漆的大门打开。
一个英俊的青衣男子立刻映入了幽儿的眼眸之中,只见他颔首微微笑道:“多谢姑娘!”
收起手中黑色的油纸伞,踏着湿透的靴底,他进到了院内。眼眸中含着隐隐的笑意,盯着廊檐下兀自看书的白衣公子。
“苏公子……”
青衣男子已经踱步走到了苏子然的面前,轻声唤着专注于字行间的人。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苏子然的眼眸由下往上直至定格在青衣男子的脸靥上。
“齐郡?”
语气难掩惊讶之意,苏子然将齐郡请进了厅堂。
“坐呀!”
看着从进厅开始就一直站着,甚至隐隐有些恭敬之意,苏子然有些不明其意了。
“齐郡,你怎么不坐下歇息?”
“还未到真正歇息的时候。”
齐郡依旧恭敬的站着,连眼眸也不敢正视面前的白衣公子。
“什么意思?”
“苏,苏姑娘……”
齐郡突然迟疑了一刻,叫出了‘姑娘’二字。
“我奉了太子之命,找了您三月之久,请随我回京吧!”
话音刚落,齐郡便单膝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苏子然愕然一惊,伸过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齐郡不敢……”他拒绝着苏子然的好意,推开了那只纤手。“我现在是太子的近身右护卫,太子就是我的主子,而你也理当是主子,怎敢劳烦主子大驾?”
“哼哼……”苏子然冷哼着,盯着一直颔首的齐郡。——他竟跟随了他,做了他的侍卫?原来是个文武双全之辈!
苏子然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过那次驿道上的相遇,马车上的共语她却还是记得。转眼,两人却成了‘主仆’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太子,自然也不是你的主子,你不必拘礼于我!”
“欧阳皓——哦!齐郡该死,不该直呼太子名讳!”
什么该死?也不过是故意而已。而,她又怎么会猜不到是他呢?曾经无意之间她看到过他玉珮上的字样——三皇子皓!只是没有想到他已经做了太子!
“我与他只是朋友,你不用跪我。”
苏子然再次伸手,依旧被齐郡拒绝。
“请苏姑娘随我回京!”
“堂堂七尺男儿,我苏紫月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得你一跪?”
苏子然脸上升起了一丝愠怒,薄唇微颤。
在封建的奴仆制度下,这群古人被教化的果真唯令是从!
齐郡也是执拗之人,苏子然敌不过他的气力,只好任由他跪着。
在那英俊的脸上苏子然只看到决绝,不答应就势必跪死于此地的决绝。
苏子然缓步出了厅堂,循着楼道上了阁楼厢房。
齐郡的青衫湿了大半,现已是寒冬,再精壮的身体又能抵御得了多久?拿给他先换上御寒,之后再与他谈论此行之事。
当苏子然拿着衣衫从楼上下来时,厅中已经不见了齐郡的身影。
哪儿去了?
突然身旁有人拉扯着她的袖襟,回首望去,是表情显得怪异的幽儿。
幽儿悄悄指着四合院中暴露在雨幕之下的空院。
齐郡竟跪在了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头浇灌而下,透湿全身。
拿起放置一旁的黑色油纸伞,苏子然走进了暴雨中,在齐郡的头上撑起片刻的宁静来。
可是在肆虐的骤风暴雨之中,一把油纸伞又能抵御得了多久呢?
“你打算要跪到什么时候?”
“你答应回京为止!”
“若是我不答应呢?”
“一直跪!”
语气依旧那般的决绝!——到底欧阳皓给了他什么?让他如此的死心塌地?甚至不顾自身安危。
“好吧!那你就一直跪,跪到死为止。”
苏子然恼怒的厉声呵斥!——她何时变得这么冷酷无情的?不,她只是想让齐郡早些死心而已。
怎奈他是如此的冥顽,真就一直跪在雨中,如磐石一般丝毫不动。
夜幕垂至,那如墨的苍穹仍是泄洪不断,似乎是在与那个愚顽之人斗气一般。齐郡挑战着苏子然的极限,而那片苍茫便挑战着齐郡的极限。
“齐公子,一天都没进食了,你就吃点东西吧!”
幽儿用脑袋艰难的夹着伞骨,手中托着盛着饭菜的木盘。祈求的目光看着像个犯了错的家奴,低头请罪似的齐郡。
他只是沉默着,不为所动。也不看幽儿一眼。
幽儿回到厅堂,看着桌几上一动未动的饭菜和眼神幽怨的盯着院外的苏子然,不免叹着气:“公子,你怎么也不吃?”
“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