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刚刚学戏子时翘起的兰花指也放下,鲜亮的面容一下子灰败起来,忙求助地看向周夫人。
周夫人看向身边的妈妈,“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长房老太太也松开琳怡就要带人出门去看葛家太太,人走几步刚要出车门,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金黄色前后左右开裾,领袖石青色织金缎镶边,绣九蟒蟒袍。黑色包头云纹靴迈进来,腿上袍裾忽沉,上面的巨蟒顿时舒展开鳞爪,在阳光下翘着首威风凛凛,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十九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门外的哀求仿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上前行礼,周十九先伸手托起长房老太太,“外面正乱着,老太太还是一会儿才出去。”
周夫人眉毛微皱,现在还不到下衙的时辰,康郡王怎么倒回来了?
是凑巧还是早就安排好的?康郡王的脸上却又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周夫人还没想出个结果,周永昌的母亲甄氏却已经按捺不住,一步上前,“郡王爷啊,我家昌哥怎么了?您说步军统领衙门……难不成要将我们昌哥捉去衙门里吗?”
周十九的目光极清澈,笑容就在嘴边,“永昌太不小心,在外面惹了事被人告去了衙门,恐怕要去走一趟。”
话说的轻松,有一半女眷已经松口气。
宗室子弟就算去衙门无非走个过场。
“安心吧,”旁边的夫人劝甄氏,“不过委屈昌哥一下,说清楚也就好了。步兵统领衙门的人还将辅国公家的三爷也抓了起来,最后还不是给送了回来,办事的官差还被辅国公骂了一顿。”
另一个夫人也道:“那些人谁不好捉,偏要来盯上宗室,现在的步军统领衙门。实在该好好整一整。”
在宗室堆里听到的也只有这些话。
这话虽然让旁人听了刺耳,却安抚了甄氏。
甄氏打发婆子,“让小厮跟着点昌哥。去衙门里别吃了亏,”说着看向康郡王,“郡王爷帮帮忙。让人过去说句话。”
从始到终没有人问起周永昌到底惹了什么乱子。
周十九道:“还是听衙门里怎么说。”
话说的云淡风轻倒让人无法再追问。
外面周永昌也不再叫喊。甄氏这才想起要出门看儿子,却只来得及看到周永昌的影子。
周十九转头看向陈家长房老太太身边的陈六小姐。
陈六小姐脸上一片清明。
周十九笑容更深,看着她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
琳怡扶着长房老太太上马车,眼观鼻鼻观心没向周十九看一眼,她在算计,他也在算计,他总是出其不意打乱她的计划。
这次葛家的事是周夫人一手安排,既是针对陈家也是在害她。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周十九。周夫人对她的关注实在太多,以至于着手安排她的婚事,她不怕被人算计。但是厌烦这种本来和她毫无交集的人,千般手段都用在她身上。
遇到这种事。她绝不会不反抗。
琳怡深深地看了周夫人一眼,周夫人能害她,她就能想方设法自保,但愿经过这一次之后,周夫人能明白,她这支带刺的花不愿意放在周家花斛里,周夫人也不要想方设法去摘来扔掉,否则很有可能扎在手里扔不出去,将来两看相厌,日日煎熬。
待到马车车帘放下来,长房老太太听到孙女叹了口气。
自从见过周十九,不论怎么计划周详,她也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赢过一次。
和宗室扯上的越多,陈家越不好脱身。
长房老太太也是目光深沉,“和我们之前想的不大一样。”
琳怡点头。
之前只想抓住周永昌的把柄,父亲请周十九帮忙从中调和,用些银子将葛家少爷换出来。
周永昌好赌,一年前因输光了银钱,就在赌坊杀过人,后来花银子让人顶罪扛了过去。这次葛家出银子,周永昌有了银钱傍身,赌性大发,醉醺醺地去了之前杀过人的赌坊,东家怕出事客气地花五十两银子要将瘟神打发走,周永昌腰边别着财神哪里肯干休,这样你来我往地几句话,就将当年的事引了出来。
本来当年周家上下打点就颇费了些功夫,尤其是赌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消息极难遮掩。葛家若是被逼急了,难免会鱼死网破,将周永昌从前和现今的恶事一纸诉状告上去,就算告不赢,周家也要再打点一次,周永昌还要收敛作为,要知道去年好几个月周永昌都躲在府里。
但凡纨绔子弟都好逸恶劳,能顺利拿到银钱,何必要绕上一圈,这样拖下去很有可能双手空空还惹一身骚。
周夫人想逼她嫁给周永昌,其实周永昌身边美妾居多,并不会在乎要不要续弦。只要周永昌不愿意再周旋,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也就了了。甄氏算计极多,想要捏住陈家做摇钱树,怎奈她儿子不是这块料,就算坏也不会坏的高明。
宗室子弟犯事的也不是一两个,不管是葛家还是陈家直接面对宗室都没有胜算,为了保住葛家少爷的性命,只能与宗室周旋。她和长房老太太去周家示弱,也是要众人知晓,周永昌借着葛家连陈家都要拿捏,周永昌的恶名扬的越远越好。
这样的安排琳怡讲给长房老太太听,正房老太太也是十分赞许,祖孙两个连同葛家一起安排了几日,总算好戏开锣,只可惜这戏只演到前半截,后面全都变了味道。
周十九忽然冒出来。
整件事不再照章程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