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惆在严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也曾造访过严府。此时称得上旧地重游,倒是严真真看得新鲜,毕竟是本尊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多少有点感情,移步换景,脚步从容。孟子惆自度她心里伤感,也配合地放慢了步子,跟着她的节奏,缓缓行去。
此时正当盛夏,山茶和榴花开得正红,映着碧绿的参天大树,更显得清幽里盛放的活力。
“你祖父晚年倒喜欢莳弄花草,当日栽下的盆景,如今竟成大规模了。”孟子惆赞道,“若是令祖父犹在人世,荣夫人也未必能够扶正。真不明白你父亲,有了令堂这样出色的女人,竟还能够看得上别的女人!”
严真真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严老太爷晚年养生之所,暗叫一声惭愧,勉强接了两句话。孟子惆看她笑容勉强,只当她是怀念祖父,便只轻声缓语,把严老太爷的过往事迹,一一讲述。
“当年你母亲在严府,最受令祖父看重。他曾说过一句话:得此一媳,胜过儿子。”孟子惆叹息,“可惜严夫人红颜早逝,竟亡在令祖父之先。”
严真真也不由得黯然,虽与严夫人不曾谋面,也觉得痛彻心肺。想到严夫人历年为女儿积下的奇珍异宝,再想到自己出嫁时的冷冷清清,直至今日仍为齐红鸾诟病的那几个可怜的箱笼,更觉荣夫人之可恶,不在薄待严真真,而在侵吞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至爱。
“我也觉得……也许,母亲唯一幸运的,便是亡在祖父之先。若不然的话,以父亲待母亲的情分,恐怕更加痛苦。”
“当年令堂葬入祖坟。是老太爷亲自送的葬。”孟子惆默然良久,方才重接话题“以令堂绝世风华,这份荣宠。也确是当得。”
孟子惆的话,让严真真又惊奇了一下。
公公为媳妇送葬,在中国古代。似乎也是绝无仅有的个例了。可见当年严夫人是真得严老太爷看重的,或许不仅仅是如日中天的才女名声。还有温婉贤淑的性格与品行吧?则这样一个得到外人交口称赞的女人,竟然没有得到丈夫的宠爱,可见人生不如意事,还是下之八九的。
“若是母亲还在,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我想,她一定还是气度雍容,荣夫人在她的面前。不过如同跳梁的小丑罢?”严真真感慨着,“母亲当年替我作了那样多的打算,最妙的一招便是由爷爷把我接过去抚养。只可惜天不假年,爷爷也天寿不永。”严真真想到秀娘所言,在病重的时候,严夫人仍然手不停针地替自己缝制新衣,不由得眼睛微微湿润。
“其实,我当早便想到,你虽幼年丧母,但也是被老太爷抱去教养的。又岂会飞扬跋扈到传言那样的地步?难怪皇上敦请皇后下旨,训斥于荣夫人了。”
孟子惆的话,让严真真又是一惊。怎么又扯到皇帝了?他一个大男人,而且是天旻这个繁盛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若不是为了自己,又何苦与荣夫人过不去?想到他许下的那份承诺,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那些陪着皇帝下棋的日子,虽然颇有怨言,但今天被造就的局势,还是让严真真感动了。
“那我下回进宫,可要找机会谢谢皇后了。”严真真缓缓地说罢,便凝立不动。
轻风送爽,一瓣榴花落在严真真的鬓间,竟是人面榴花相映红,让她看起来艳美不可方物。原来,她也可以美成这样!
孟子惆看得心动,忍不住便低下头去,双唇轻点,在她的颊上一触即走,却让严真真心里悸动。急忙退开半步,她偏着头笑:“我脸上的白粉,若是刮下来,足可称一斤了。”
“你可真是……”孟子惆哭笑不得。为什么这样旖旎的风光下,她说出的话,却总是大煞风景呢?
严真真心虚地偏过头,假装对脚边的一本“十八学士”名品大感兴趣。刚才,她竟然有种想与孟子惆白首谐老的想法,真是要不得!家里还有一左一右两大美女在,却在这里与她调情,果然是fēng_liú王爷,骗死人不偿命!
她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龙渊的存在。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他重逢,金陵虽说不远,可要人不知鬼不觉走开五六天,却不大可能。
盯着花形完美的山茶,严真真不由得发起呆来。七姑娘为自己组建的情报网,已经初具规模。因此,她也接到了关于龙渊的消息,某人居然又重回扬州陈家去当厨子了。难道他还真对烧菜上了瘾么?
就算不记得自己,也可以上京来找自己啊!说给他听的那些往事,哪怕不信,也会对自己生出别样的情意罢?难不成是自己太臭美了么?
想着想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孟子惆却误会了她叹气的内容:“怎么了?你如今如愿以偿拿回令堂的东西,又出了一口恶气,正该高兴才是。”
严真真哑然失笑:“是啊,我只怕荣夫人不会这样的爽快,藏着掖着的都是好东西。我当时年纪还小,看着她把母亲的房间搬空,也只敢怒不敢言。时至今日,竟想不起她到底把母亲的什么东西拿走了。虽说在部分的东西或可拿回去,可只要想着母亲的东西留在那女人的手上,心里便多有不甘。”
“剩下那么一点儿,也就算了罢。”孟子惆倒是大方。
“不行。”严真真很坚持,“母亲的东西,我要一样不落地拿回来。哪怕我前手拿回来,后手便赏了出去,那也是我的自由。她不是顶舍不得财吗?我非要让她好好地痛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