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小少爷正等着您带何秀回去。属下去引开那两人……”
“她看起来很高兴,我从未见过她这么高兴。”沈经纶突然开口。
罗鹏微微一怔,心中掠过一阵异样,慌忙劝道:“大爷,沈管家临死前说,您一步步走到今日,也是被情势所逼。您手上的银子,足够您带着何秀,小少爷富足地过一辈子。您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你知道沈志华为什么会不惜性命救我,又助我假扮沈经纶吗?因为父亲救了他的妻儿,又替他说情。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若不是父亲,他的妻儿不会有危险,他也根本不需要父亲说情。”
罗鹏呆住了。从没有人知道,沈志华为什么会背叛真正的沈经纶。作为下属,他根本不该知道这些。他表情一凛,急道:“大爷,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先皇无情……”
“她和敏珺是截然不同的。幸好京城的人没有找到敏珺,不然曦言是第一个,敏珺就是第二个。”
罗鹏不知道沈经纶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平静无波的眼眸,他心生不好的预感。他想劝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喧闹的街市,两人就像是方外之人,除了何欢,再看不到旁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经纶突然开口:“谢三和林捕头呢?他们来了吗?”
罗鹏吓了一跳,慌忙查看四周。
当日,罗鹏故意告诉林捕头,主子才是一切的幕后主使,引他去悬崖。那一天,一切都很顺利,他早就在悬崖下,助主子从水底的温泉游到了岛屿的另一侧,用事先准备好的小船划去无人的荒岛。他以为同时跌落悬崖的林捕头和谢三不是摔死,就是冻死在海水中了。
沈经纶没有回应罗鹏的话,只是抬头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谢三和林捕头。片刻,他突然开口:“待会儿趁着混乱,你把何秀带去我们落脚的地方。”
寒冷的夜丝毫没有减轻人们欣赏花灯的热情。男男女女正兴趣盎然之际,忽听有人大喝一声:“走水了。”
何欢循声看去,忽觉颈后一麻,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她隐约听到压抑的呼吸声,她感觉到有人正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她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她的耳边只有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她打了一个冷颤,挣扎着爬起身,忽听身后传来了琴声。她转身看去,几乎不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皎洁的月光下,六角凉亭突兀地屹立在悬崖上。海风吹起了凉亭四周的白色纱幔,翩翩的炉火上,茶壶中的水蒸气在寒冷的冬夜袅袅升腾,似屡屡青烟。
薄薄的雾气下,沈经纶与往日一样身穿素色常服,端坐在凉亭中央,正专注地抚琴。琴声悠扬曲折,似乎正应和着海浪声,又似替明月伴奏。
“你没有死!”何欢疾步上前,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忽然间,她急切地环顾四周,高声质问:“谢三爷呢?你把他怎么了?”
沈经纶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整个人与琴声融为一体了。
林曦言曾被这样的景象迷惑,她曾经觉得,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对何欢而言,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仇人,仅仅是仇人而已。
“念曦呢?你把念曦藏在哪里了?”何欢质问。她恨不得杀了沈经纶,可她手无寸铁。她的目光落在滚烫的水壶上,一步步走向沈经纶。
沈经纶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弹琴。何欢满心仇恨,她只想知道谢三在哪里,她的儿子在哪里。她伸手欲拎起水壶。
“如果我是你,会等我弹完这曲。除非你永远不想知道,他们在哪里。”沈经纶的声音平淡无水,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何欢止住了动作。她恨沈经纶,但她更想知道谢三和沈念曦在哪里。
渺无人烟的悬崖边,一对男女就这样一站一立,相对无言。
如果可以,沈经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甚至希望,他们的生命就结束在这一刻,永远凝固在月光下。
可惜,再长的乐曲终有结束的那一刻。他妄图欺骗她一辈子,但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终究需要面对。
“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沈经纶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一口。茶水已经凉透,冰冷的苦涩味道从他的嘴巴蔓延全身。他再抿一口,慢慢放下茶杯,抬头看去。如他预期的一样,她的眼中只有仇恨。
除了仇恨,他还能期待什么?
沈经纶轻笑,低声说:“十年前,不对,应该说十一年前的冬夜,我在城门附近的客栈看到一个小女孩,她在雪地里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那时候我弹的就是这个曲子。”
何欢紧紧咬住嘴唇。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事能够改变他是她杀父仇人的事实。
沈经纶站起身,转身侧对何欢,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慢慢说道:“林曦言,我很快知道了这个名字,也知道了我在不久之前杀了她的父亲……”
“你杀了我的父亲,又娶了我,再杀了我。你现在这是在忏悔吗?”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