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把孚儿带出来?怎么会不想?可是怎么可能?那个男人……呵呵,他最看重名声了,莞儿是他的女儿,就因为被退亲,不但一句安慰没有,还把她们母女两个给赶了出来。孚儿是他们罗家的血脉,他怎能任由他流落在外?岂不是惹人耻笑?
因此蒋秋娘就摇摇头,却听罗莞轻声但坚定道:“娘,我去将弟弟带出来可好?”
这话语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决。蒋秋娘再次愣住,低头看向女儿,却见已经长到自己胸前的女儿目光清明而坚毅,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悲苦、不甘和懦弱,好像经过这一场大灾难,她在瞬间就长大了一般。
听女儿说要去救儿子。蒋秋娘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罗莞,她苦笑着摇头道:“莞儿,莫要白费力气了。你爹爹……他不会放你弟弟离开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罗莞才不会把那个忘恩负义畜生不如的男人放在眼里:哼!那个狗东西,要让他放人还不简单?挑他最看重的方面下手胁迫就是。
“莞儿,咱们走吧。”蒋秋娘见女儿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叹了口气,牵着罗莞的小手沿着后檐往前走,一边木木的道:“就算把你弟弟接出来又如何?跟着咱们,难道就有好儿吗?张妈说得对,他在那府里,总还有口吃的,跟着咱们可怎么办呢?咱们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又从哪里弄吃的给他?”
“在府里有一口吃的又如何?”罗莞冷笑一声:“娘,难道这时候儿了,你还寄希望韩姨娘她能有一颗慈悲心?如今不过是当着爹爹的面儿不好下手。一旦她将来有了身子生了男孩儿,你信不信她能一把砒霜毒死弟弟?跟着咱们怎么了?怎么知道咱们就必定活不下去?人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娘儿三个在一起,没了牵挂,哪怕就是上街乞讨,也未必就养活不了自己。何况娘会绣花,我也会女红,弟弟渐渐大了,考上秀才就有米粮拿吧?就算不能读书,他也可以做工,我就不信了,只要咱们勤劳肯吃苦,老天爷还能不给咱们一条活路?”
蒋秋娘让女儿一番话说得怔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啊,这么一看,好像……好像也不是离开了罗府,自己和女儿就只能流落街头冻饿而死。只是……只是孚儿怎么办?刚刚莞儿说那韩姨娘将来有可能害死他,这……这绝不是无的放矢,那个狠毒的女人,是真能下得了这个狠手的啊。丧尽天良的丈夫又怎么可能去在乎孚儿的性命?他如今想的就是怎么通过韩姨娘巴结老丈人家吧?自己被休,那韩姨娘恐怕很快就会成为正室,这一来,她当家做主都是名正言顺的了,又有谁敢说什么?
一念及此,蒋秋娘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她抓着罗莞的手,喃喃道:“那……那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把孚儿救出来?你弟弟那性子,他……他留在府中讨不了好儿啊……”一语未完,这软弱的女人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娘,若要救弟弟出来,你得听我的。”罗莞看着蒋秋娘,那炽热坚定地灼灼目光让这浮萍般的女人瞬间就感觉到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不由自主就点头道:“好,莞儿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娘全听你的。”
罗莞让蒋秋娘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把蒋秋娘听得面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身子都有些颤抖了,呐呐道:“这……这样不行啊,莞儿,那毕竟是你的爹,你……你这样去胁迫他?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罗莞冷哼一声,盯着蒋秋娘道:“娘,你还认他是丈夫,可他认你是他的妻子么?我是他的女儿没错,可他认我么?他既不认我,我难道还要认他?我……”
“莞儿。”
蒋秋娘眼泪都落下来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哭道:“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毕竟是你爹。”
“娘,你不要到现在还糊涂了好不好?救出弟弟,我们和他就没有关系了。就算有关系,他也是仇人,是我们的仇人。”罗莞咬牙叫着,下一刻,脸上挨了一记耳光,虽然不重,却是把她的心都给打冷了,然而看到蒋秋娘转眼间就又掩面痛哭起来,这刚强女孩儿的心不禁又有些发软。
上山采蘼芜,长跪问故夫……
不期然的,罗莞脑海中就浮现出上中学时看到的这首诗。大意是说一个被丈夫休了的女人上山挖野菜,遇到前夫后就跪在路边,问他新娶的女子是否能干体贴又合心意。这段诗的后半段,是丈夫的回答,大意是新妇完全不如这个前妻能干。然而即使如此,前妻却仍是被无情休弃,再见丈夫,竟然还要跪在路边问好,还要体贴的关心对方现在幸不幸福?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啊。当日男同学们得意洋洋拿这首诗来逗弄女同学们,却被一个个彪悍的女同学骂的狼狈逃窜。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诗词的夸张手法,就算古代女人们中的封建流毒很深,也绝不会深到这个地步,这还哪有人格和尊严可言?
然而今天,看着掩面痛哭的蒋秋娘,罗莞终于明白了,她此时很想回到现代,告诉她的中学同学们:亲爱的们啊,我们都冤枉诗人了,妈的那不是夸张啊,古代所谓的贤良女人就是这样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一只就是现成的活体啊啊啊啊!
这一次罗莞是真真正正体会到心中有一万头那啥啥奔腾呼啸而过的滋味儿了,她咬着牙瞪着眼,沉声一字一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