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不再接话。
皇帝又来回走了两步,“你的意思是,让朕应承了太子?任他所为?他真若是能娶了谢芳华,朕也由着他娶了?”
右相点点头,“恕臣直言,南秦如今不能没有太子。”
“罢了!”皇帝一下子又苍老了些,疲惫地摆摆手,“你起来吧!”
右相跪在地上,并没有立即起身,“那臣小女的婚事儿……”
“看你的意思,也是想退了这门亲事儿,你辅助朕多年,功劳苦劳都甚大,虽然朕极其中意你家的女儿,也极为愿意与你做亲家,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皇帝挥手,“吴权,将右相扶起来。”
吴权连忙上前扶右相。
右相的腿已经麻了,扶起来之后,慢慢揉了揉,才能自己立稳当。
皇帝在一旁见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一种日薄西山的老暮之态,“李延,朕病了老了,你也老了啊。”
“是啊皇上,臣也老了。”右相苦笑,“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
“是啊,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皇帝揉揉眉心,颓然地道,“朕日渐觉得力不从心,朕再不喜,也难以左右太子,甚至是左右朝局了。”
“皇上切不可过于忧心,好生养病。”右相连忙道。
皇帝摇摇头,“朕的病朕知道,养也养不好了。”
右相看着皇帝,一时无言。
皇帝看着他,又道,“太子答应你三代卿相之事,朕就不管了,朕不知何日归去,两眼一闭,到也省心。”
右相嘴角动了动,苦笑道,“太子虽然应承了臣,但是臣敢对皇上起誓,臣这一门,若无相才之人,断不可为相,免得毁了朝纲社稷。”
“你家的李小子,文韬武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个人才。他为相,自然有相才。太子会用人,也会拉拢人。这个江山若是交给他,朕也放心。”皇帝话落,摆摆手,“朕累了,你出宫吧。”
右相连忙站起身,“皇上好生休息,切不可操劳,朝局之事,有臣等照应。臣告退了。”
皇帝点点头。
右相一步步退到门口,即将跨出殿门时,只听皇上又道,“退婚的旨意随后朕就命吴权送去相府。”
“多谢皇上!”右相叩首,退出了殿外。
出了帝寝殿,右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伸手一摸后背,后背已经湿透,冷风一吹,凉彻骨。
出了宫门,正碰到左相匆匆进宫,右相喊住左相,“这么急,出了何事儿?”
左相一愣,“你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右相点点头。
“皇上呢?皇上可好?”左相连忙问。
“皇上累了,乏了,今日御花园之事,皇上依旧余怒未消,兵制是皇上当年在皇上崩逝后,一力执行,他的毕生心愿,就是想要除去谢氏这只南秦卧榻之侧安睡的猛虎,怕虎有一日便成蛟龙。可是到头来,却没能做到,反而内忧外患时,需要仰仗谢氏。”右相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这形势看来,南秦内有谢芳华,得百姓民心,边境有谢墨含,接掌兵权。若是太子登基,谢氏再繁荣百年,亦不为过。”
左相本奸猾聪明,闻言大惊,拉过右相,低声问,“这么说,皇上今日因为太子请柬更改兵制之事,受打击了?不太好?”
“兵制更改的背后,就是皇上对谢氏再不能掣肘,对南秦朝局,再也不能掌控了。”右相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皇上老了,我们都老了。太子一旦登记,早晚会改了兵制。如今只待新旧更替了。”
左相闻言心惊了惊,“你是说皇上怕是……”
右相点点头,面露沉重苍老。
右相无言片刻,看向皇宫,宫门巍峨,像是垂垂老矣的雄狮,再无昔日威仪雄浑,日薄西山,一片死寂。他跑了一头的汗被冷风一吹,冷却了,心有些凉,“我本来想再去劝说皇上更改兵制,一道圣旨怕是对于漠北军事起不到什么作用,北齐长驱直入,我南秦危矣。但是听你这样一说,我却不敢再去了。”
“别去了,去也无用。”右相摆摆手。
左相点点头,跟随右相一起,折了回去,离开了宫门。
右相回到府中不久,吴权便带着圣旨到了右相府。
整个右相府的人出去接旨。
退婚圣旨言明圣上依右相恳请,退了右相府小姐和太子的婚事儿,自此后,各自嫁娶。
右相府众人谢恩。
吴权将圣旨递给右相,小声说,“相爷,今日也就是您吧,若是换个人,都不能从宫里安然地走出来。”
这话意思不言而喻。
右相接过圣旨,“承蒙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吴权一挥手,“杂家是个奴才,哪里能管那许多事儿,更哪里能左右圣意,是皇上念在相爷这么多年来忠心辅佐,舍不得相爷。皇上啊,其实是个念情的人,只不过身在帝位,给掩盖了而已。”
“是啊。”右相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请府里喝茶。”
“杂家还要回宫去复旨,改日吧。”吴权告辞,上了马车,折返皇宫。
右相目送吴权走远,回转身,看向立在右相夫人旁边的李如碧。
李如碧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刮倒,因为多日闷在房中,脸色是不见阳光的白。
右相叹了口气,“碧儿,人这一生,长的很,和谁有缘分,也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