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叶德辉忿恨地一跺脚,骂道:“都怪孔宪教和杨巩,瞎喊什么停修铁路、办学堂……这下好了。把姓陈的那个煞神给惹着了。谁不知道姓陈的玩命儿似的修铁路,又心狠手辣。黑*白两道都趟得开,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先前那些人家破人亡,难道还不长记性,真是蠢货。蠢货……”
“那,那就半途而废了?”管家看似有些不甘心。
叶德辉摇头叹息,无奈地说道:“这姓陈的既有总督大人支持,又与巡抚大人交好,还有湘省的立宪派,听说朝廷还要给他升官晋爵。最重要的是他手下有兵有枪,与他正面冲突,实属不智啊!”
想了想,叶德辉终是又长叹一声。深知无法抗衡。而且,估计不仅是他,另外的豪绅恐怕也要低头屈取。不会触怒陈文强。
………….
体制内的洋务能人,立宪派中坚;体制外的革命党人,核心领导。
对陈文强的定位或许会让很多人感到迷惑,感到不解。但如果从陈文强的角度来看,却并不是界限分明,或者说是非此即彼。不可融合。
说到底,立宪派和革命党的政治主张是相差不多的。都是要求爱新觉罗氏让出权力或者下台滚蛋,改革制度,强大国家。而立宪派虽然比较软弱,但在国内的势力却盘根错节,深达民间基层,即便革命,当军事行动转换为政治运动时,也缺不了立宪派的合作与支持。
再从强大国家这个目的来看,体制内的立宪派不仅有朝廷允许的话语权,还在发展工商上对国家建设大有贡献。
这个思路自然不同于同盟会偏激、狭隘的观点,什么“卑劣无耻,甘为人奴隶”,什么“于光复之前而言实业救国,则所救为非我之国,所图乃他族之强”。
铁路修成了,工厂建成了,人才培养了,钢铁产量上去了,科学技术发展了,这说到底是有利于国家、民族的好事。等到推翻满清,这些实实在在的建设难道不是强国的资本?
况且,陈文强看似在卖力地为朝廷,为地方官府兴办洋务,并且办一个成一个。但在其中,他又挖了清廷多少墙角,掏空了多少清廷的资产,把多少实业转成了为革命服务?
就是这样“吃里爬外”,可凭借汉阳铁厂的蒸蒸日上,及其它洋务的有声有色,为国家和朝廷在洋人面前争得了荣誉,陈文强还是得到了朝廷的褒奖,慈禧还赏赐御笔折扇、墨宝和玉如意、蟒袍。没错,这样也行。
对于这些别人梦寐以求,值得世代相传的荣耀,陈文强虽然不是顶礼膜拜,却也狐假虎威,拿着这些权威的象征,以无声的宣示,更加顺利地去达到自己的目标。
当然,陈文强又一次托辞婉拒了朝廷的召见。戴着新花翎头品顶戴,穿上蟒袍,以邮传部侍郎的衔职开始巡视粤汉铁路的工程情况。
由武汉出发,陈文强沿着铁路南下,边走边看。虽然工程进度已经不算慢了,但他却依然不满意,指示筑路工程队进行昼夜施工,以最大限度地提高筑路速度。同时,仿效在湖南“以工代赈”的办法,陈文强把发动沿线百姓也作为了提速的办法之一。
运一方石料,砸一方碎石,平整夯实一米路基……这些简单的、不需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都进行了划分,制定了支付标准。陈文强又充分发挥铁路公司这个“二政府”的角色,把告示张贴到沿线村镇,号召并鼓励百姓前来劳动赚钱。
显然,这种方式在当时是新鲜而独创的,发动百姓,大干齐干,在历史上也只有抗战时期和建国后的大跃进时期才出现。
但相比之下,又有很大不同。比如抗战时期二十多万百姓抢修滇缅公路,那是政府命令、硬性征召。是以后方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为主的筑路大军,在九个月时间内用手指在云岭大地上抠出来。而陈文强靠的是金钱,根据的是百姓的普遍贫困。换句话说。他就是在变相地雇佣劳工,把简单的工作从工程队手中拿出来,转包给工钱更少的普通劳力。
所以,看似修路的人多了,而实际上,修路的投入反倒降低了。分工,还是分工。陈文强越来越熟悉这个办法。专业工程队领高薪,那就干专业的工作;普通劳工按量付酬。就干简单的活儿。
这当然不是陈文强随便一看便能想出的办法,定下的章程。而是在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等产业仿照德国管理办法时得到的感悟。人多,劳动力价格低,这或许是中国发展工商实业最有优势的因素了。理所当然地要发挥出来。
各种措施布置下去,要见到效果就不是陈文强所能等下去见证的了。但在行至长沙北部的湘阴县时,陈文强却终于见到了全民修路这样一个热火朝天的场面。
成千上万的饥民,嗯,已经算不上饥民,应该称之为灾民。青壮年、老人、妇女,甚至是孩子都加入了筑路的行列。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一只筑路大军,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穿着也是杂乱不一。为着同样一个目的——活命的粮米而劳作。
“大人,已经有数千饥民赶来修路,而且短时间内还会持续不断。”总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