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思虑过重,觉得条条都是死路,忍不住挫败地揉了揉一头乌发,自暴自弃一般地跌坐在了裴衍身旁。
时光如水,静静流过,湖面仍然静谧如明镜,偶尔被风带出一缕波纹,头顶上的荧光渐渐消失,仰头一看,满天繁星坠入眼帘,季重莲也顺势躺在了草地上,原本还是烦躁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眼下已是这般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全看裴衍乐意怎么做了,她根本没办法强求!
俩人的距离不过隔着一个拳头,半晌,才听裴衍幽幽道,“我要离开丹阳了!”那声音听来竟然有几分落寞。
离开丹阳?
季重莲心中一颤,忍不住偏头看向裴衍,他的轮廓依然挺拔峻秀,原本是傲人而疏离的面容,却突兀地融进了几丝柔软与温润,让她没来由地觉得鼻子一酸,心里不由多了几分不舍。
裴衍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离开自己唯一嫡亲的姐姐,心里自然会很难过,可怎么从来没有听他听起过自己的母亲?
季重莲恼中打结,倒忘记了问裴衍为什么要离开?
但显然的,她不问,他也会说。
裴衍倏地侧身,一手斜斜地撑住了额头,微眯的目光向季重莲扫来,竟然要命地带着几分慵懒与邪魅,季重莲目光一直,只觉得呼吸一紧,身体已是僵硬得不知道怎么动了。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用几年的时光,到时候你该是什么模样了?”
裴衍的声音低沉,眼神带着一种迷离,似是在憧憬,似是在想像,唇角边不由翘起一抹笑来。
“若不是机缘巧合,广福寺一役遇到了骆无峻,怕是我也不会离开这里。”
裴衍显然进入了自说自话之中,见着季重莲一脸紧张和僵硬,心中竟是暗笑不已,只见过她如小猫般张扬,如狐狸般狡黠,倒没见过她这般手无无措的时候。
“今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姐姐。”
裴衍说着话,指间不由伸长,轻轻点在了季重莲的额头,唤回了她有些恍惚的神思。
“为什么要找你姐姐?”
季重莲回味过来裴衍的最后一句话,她与他非亲非故,至于他姐姐本家的七太太,她更是只有一面之缘,这两姐弟可是一点也不相像,同样的好样貌,姐姐知书达礼,弟弟却是这般生性不拘。
连季重莲都想问问老天,这当真是一个母亲生的?
“你们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母亲……”
裴衍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好似在观察季重莲的反应,若是她有一丝落寞和伤感,怕他这个话题都不能继续下去。
季重莲挑高了眉,直直地瞪向裴衍,他什么时候对她的家世这般了解了?
裴衍低低一笑,果然是只强悍的小猫,警惕心够了,只是爪子还不够锋利,想到这里,他的话语更见随意和坦然,“你父亲没个功名在身,却是专宠姨娘,妹妹又如此跋扈……若是你们姐弟真的遇到什么难题,不方便让家里人出面的,尽可以寻我姐姐,我已经对她说过,今后关照着你!”
“你对七太太……说了?”
季重莲瞬间炸毛,双手一撑便坐了起来,一手指向裴衍,气怒道:“你对她说什么了?咱们什么关系,你胡乱说上一通七太太会怎么想,我今后还要不要名声了?”
“豆大的小不点,也知道爱惜名声了?”
裴衍笑出了声来,却是盘腿坐直了,比起静默不言的季重莲,这样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的她更是让人喜欢,至少是鲜活的,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
他只希望闺阁里的教学规矩不要改了她的性子,当他回来找她时,她还能是这番模样。
“说了就说了。”
裴衍两手一摊,无所谓的样子,“长姐如母,姐姐素来疼爱我,既然是我看重的人,她自然也会多一份爱护!”
“什么叫你看重的人,不知羞!”
季重莲啐了裴衍一口,红着脸撇过了头去,裴衍竟然是这般无赖且厚脸皮的人,她怎么会没有发现?
“重莲!”
裴衍第一次这般慎重地唤着季重莲的名字,低下的眸中竟然闪过一丝不确定来,“我不知道这些话你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总之你眼下还小,还有许多年的时光要过……”
说到这里裴衍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季重莲亦发红涨的脸庞,那白嫩的耳尖被潮红渲染而过,就像五月的红樱桃,他心下稍稍安定,至少此刻的她与他一般紧张,“还记得在广福寺时,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
季重莲立时觉得心中如雷响过,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句话?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结合眼下的情景,裴衍的意思是让她等着他?
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回响多时,怪不得那时她有种怪怪的感觉,连离开时都犹如逃跑一般!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她并没有会错意!
裴衍这死小子!
季重莲猛地捂脸,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算下前世今生她活了也有三十几个年头了,可不是忙着工作生活,便是被病魔折磨得无暇他故,哪里还有心情去男欢女爱一番。
可裴衍这小子,那么小的年纪便不学好,打她的主意,她才八岁呢!
虽然说这个时代的女子早熟,十五岁便可嫁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