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几句话,小兰道:“奶奶该回房歇息了,仔细大爷回来知道说奶奶不顾着身子。”
雪雁正等着她这句话,对赵锋夫妇歉然一笑,道:“我如今身子重,你们多担待着一些罢。小兰,请锋大爷和锋大奶奶去客房歇息。不知锋兄弟可用过饭了?”
赵锋犹未作答,米氏忙道:“一早就启程过来了,尚未用饭。”
雪雁听了一笑,吩咐小兰道:“请过去了,再叫厨房送客饭过去,锋兄弟别嫌弃。”
赵锋和米氏识趣地告辞,随着下人去了客房。
赵家这所宅子一共三进,比南华留给雪雁的那套略小一些,雪雁同赵云搬到这里后,几经收拾,愈显精雅,客院收拾得亦是如此,但是除却家具鲜花茗碗之外,别无他物,凉席纱帐是才收拾出来的,炕上码着银红纱衾,并非米氏想象中的处处金玉,件件古玩。
米氏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在八景镇时他们家如此简便还罢了,何以在京城里依旧如此朴素?不怕人被人看轻了?
她见房中虽有铺盖,妆台上却没有预备妆奁镜匣,眉头不由得一皱,只得从炕头衣箱中取出自己的妆奁脂粉,首饰盒里装着她出阁时陪嫁的一整套金头面和这些年在赵家老太太三不五时赏赐的一些金银首饰,约有一二十件,在八景镇虽算不得首屈一指,却也十分可观。
米氏打开首饰盒看了两眼,想到曾经在雪雁嫁妆中看到的首饰匣子,满满的都是金玉珠翠,随便一件都比自己所有的名贵十倍,随即伸手盖上首饰盒,将其锁得紧紧的,并没有拿出来佩戴,头上依旧是刚进门时所戴的两根银簪,别着两支宫花。
重新将首饰盒塞在衣箱中,米氏出来便见赵锋已坐在窗下大案边看书。
自从上一回落第至今已有四年,赵锋两耳不闻窗外事,夜以继日地一心苦读,只盼着一举高中,然后再参加春闱,中进士做官,虽说举人也能做官,但是远不如进士体面。
米氏劝道:“大爷先放着,等吃完饭再用功不迟。”
赵锋闻言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
这时小兰带着两个婆子送了午饭过来,摆在炕桌上,鱼肉罗列,一共八样,含笑道:“锋大爷和锋大奶奶且用些饭食罢,我们家大爷奶奶一直俭省着,锋大爷和锋大奶奶来得匆忙,不曾预备山珍海味招待锋大爷和锋大奶奶,请千万见谅。”
米氏心道赵云家果然奢华,两个人便吃七菜一汤,听了这话笑道:“这已经极好了。”赵家老宅一大家子一顿饭也不过是四个菜。
小兰微微一笑,道:“锋大爷和锋大奶奶才来,自当如此,我们大爷和奶奶平常最多不过两个菜,真真是让锋大爷和锋大奶奶见笑了。”
米氏闻言顿时一怔。
小兰此时却不再多说,道:“留一个婆子听锋大爷和锋大奶奶的使唤,我先退下了,我们奶奶还等着我回去服侍,锋大爷和锋大奶奶慢用。”说着行了一礼,便同李婆子出去了。
米氏望着赵锋,见他坐着无动于衷,只得吩咐婆子送水上来服侍他洗手。
洗完手坐在炕桌边,赵锋先动了筷子,米氏方默默地吃起来,她坐在炕沿,在赵家已是习以为常,一腿坐着,一腿屈着,唯恐桌上有什么吩咐。
却说小兰回去时,雪雁嗜睡,已经睡下了。
小兰不敢打搅,进卧室看了一回,又吩咐人预备雪雁起床后所用之物,方出来同翠柳闲话道:“你说他们来干什么?只带几身衣裳几本书,难道住在这里一两个月,都叫咱们家出钱给他们不成?现今学子们应酬要钱,请客要钱,出门还得置办头面衣裳,样样花钱,难道他们都想叫咱们大爷大奶奶出?还是想在咱们家请客?”
一应吃穿住倒花费不了几个钱,应酬请客方是大头,这些小兰都是知道的。
翠柳撇了撇嘴,冷笑道:“来了这么半日,没见他们说什么日用使费,只怕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也是,单是应酬请客一天少说也得五六两银子,他们哪里舍得出。”
按着一桌上等席面二两银子,不算酒水,若是赵锋在他们家请客的话,一天只请两桌,也得五六两银子,何况他们也没有带下人过来,还不得劳烦厨房里的婆子做饭。
小兰眉头一皱,道:“咱们奶奶可不是面团儿,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她们两个时时刻刻跟着雪雁,知道一家人的花费在八景镇不过三四两,其中还有三四个学生的点心,在京城里一个月顶多花五两,翠柳想到这里,笑道:“想叫咱们奶奶一天掏五六两银子给他们请客,还得管着头面衣裳?再管着来往送礼?竟是别做这个白日梦!”
小兰也笑了,道:“也是,咱们又不是他们的钱匣子,招招手就颠颠儿地送钱去。”
雪雁因一阵腿疼而醒来,不觉发出些声响,两个丫头听到了忙进去,扶着她坐起,又给她捶腿,好容易才缓过来,道:“从前不觉得,如今有了才知道,真真是受罪。”
小兰笑道:“便是受罪些,奶奶也是甘之如饴。”
雪雁莞尔道:“这倒是。”
翠柳拿了衣裳过来给她换,道:“昨儿个我和小兰才做好的,浆洗过才拿来。”
雪雁如今手脚浮肿,从前的衣裳一时穿不得,秋夏冬三季的衣裳都得重新做,因雪雁如今并不出门,不必大肆置办,故每季只做了四套。
翠柳一面服侍雪雁更衣,一面絮絮叨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