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触目所望,卧室的家具有着岁月沉淀的痕迹,就连渗透入室的夕阳也闪烁着温暖色,老太太面色看似平静,也只是看似罢了。
夕阳偏移,地板上被拉长的阴影一寸寸迫近龙子昕,龙子昕握着外婆的手指微微颤动,泛红的眼睛干涸,但她的心却一次一次潮湿泛滥。
“她应该死了很多年吧?”老太太的声音很轻,话落,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老太太没有问“她死了多少年”,而是说“她应该死了很多年吧”,在老太太心目中,她的女儿不是心狠之人,静婉如若安好,一定会回来,老太太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静婉不来,只能说明她已不在人世……
龙子昕声音破碎,“十九个年头了。”一向咬字清楚的她,此刻只能从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十九个年头!
老太太眼前一片模糊,但却笑了!
“这就对了,我说我的静婉不是心狠之人吧。她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了。”她在这里日思夜想女儿的同时,就一种不好的预感,很多次,她都张嘴想让言泽昊别找了,可看着言泽昊满怀希望,她不忍心毁了他心中的希望。
她的静婉在十八年前就和她天人永隔了。
老太太平和的声音缓缓传进耳畔,“她是怎么死的?”听闻女儿早已去世,她不是不心痛,而是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沧海桑田,一颗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痛多了,也就麻木了。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见到静婉,见到丈夫,所以不痛。
沉寂的房间里,龙子昕紧了紧手指,开口说话时的声音沙哑干涩,“车祸!爸爸和妈妈一起走的。”至于其他的,她都不会叙述,免得外婆伤心。
“好,这样挺好。”老太太依然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生死,静婉深爱着龙广辉,两人一起离开人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空气里一时间只剩下龙子昕的呼吸声,沉重而又压抑,她从不知道,一个老人可以将生死看的如此透彻。
有人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经历的事情多了,老太太逐渐开始明白,很多事情若是想深了,无疑是在人生里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挖得太深,只会堵死活路,爬不出来。
记忆深处,老爷子临死时拉着她的手说,“是我把静婉弄丢了,你一定要等女儿回来,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纷纷而落,再后来被他抬手一点一点擦干,“别哭,答应我好好活着。”
老爷子死了之后,她信守承诺,不哭,好好活着,等女儿回来,儿子出车祸失去右腿,她依然要好好的活着,等女儿……
坚强是给别人看的,脆弱是留给自己的秘密财产。
其实,人这一生,都是自己跟自己的对手戏,所有的悲喜都是持续的妥协,再忍一下,人这一辈就过去了。
老太太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手心里有温暖传来,响起女子清淡的温暖声,“外婆,我扶您起床。”
睁开眸子,入目是一张清丽的面庞,眉目如画,嘴角的那抹微笑,像极了静婉的模样。
老太太笑了,她终于还是把女儿等回来了!
……
那天晚上,龙子昕和甜甜留宿在杨静婉房间,何俊峰和言瑾去了公司总部,同时留在言家老别墅的还有言泽昊。
夜深人静,等外婆睡着之后,龙子昕才告诉言泽昊,老太太已经笃定女儿离开了人世,而且她已经大致告诉了外婆一些。
闻言,言泽昊自是一阵默默垂泪和嘘唏怅然。
第二天,龙子昕在言泽昊的带领下,去看望了外公。
墓地,素来是灵魂的栖息地,欧洲墓地一般都跟闹市街面很贴近,尘世与墓园,在美国没有很明显疆界。
龙子昕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迈步在墓园,这里没有所谓的天堂,也没有所谓的地狱,甚至没有死亡。天气有点阴,走在其中,就像走在异常安静的尘世之城,随时可以看见游客或前来祭奠死者的家属,外公安息的墓床被鲜活的植物覆盖,取代了沉重的石块,墓碑周围种满了植物,正直春夏,花团锦簇。
在这里,无论是伟人还是平民,墓志铭大多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修饰,一如生命本身,简单明了。
龙子昕把洁白的百合花放在黑色大理石墓碑前,起身的时候,横穿墓床旁的雕塑投射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阴影。
言泽昊拉着龙子昕的手,同她一起看向墓碑,似是一种生命的传承和延续,父亲带着遗憾离开,自己历经坎坷沧桑,广辉和静婉双双早逝,惟愿子昕可以苦尽甘来快乐一生。
接下来的日子,何俊峰因为上次在江州市曝光了他是fxd集团大老板,这次他需要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去世界各地视察他的事业王国,陪同的有言瑾和李一航,孟旭阳留在美国加州照顾龙子昕和甜甜。
……
从白天到黑夜,日子走的很安静,龙子昕和甜甜一直住在言家老别墅,偶尔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