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次的言婉事件,小昕并没有真正的原谅我。若不是您要来江州市,若不是她现在身怀有孕,她只怕不会搭理我,这次,我算是沾了您,沾了孩子们的光。”
言泽昊心头震颤,对的,是震颤,因为他看到了何俊峰眉眼间的浓浓情愫,而那些浓浓的情愫只属于何俊峰对龙子昕的。
“舅舅,如果可以的话,您就留在江州市,您是小昕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长辈,同时也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长辈。”说到这里,何俊峰把言泽昊的手放在龙子昕的手背上,而他紧紧的握着他们的手,“小昕从小就被何家人伤害怕了,所以缺乏一种安全感,对人也有一种防备心理,就算是我这个丈夫,有时候也让她感到不安全,小昕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感觉得到,这次的言婉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离家出走不是小昕的风格,但是她在这里感觉不到这是她的家,所以才要离开,才要躲到望江阁去,现在有您在她身边,她会觉得特别心安的。”
泪水砸落在言泽昊的手背上,言泽昊点头,重重点头。
十多年前,妹妹杨静婉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现在,他来到这里,和静婉的女儿、女婿,守着静婉的外孙子(外孙女)降临人世,真是再好不过,也算是了却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翌日,退了烧的龙子昕醒来,不曾看到言泽昊,看到的是坐在床畔,抬手覆上她额头的何俊峰,低声询问,“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在发烧吗?”
龙子昕摇头,看起来很没精神。
“来,抱抱。”他微笑,伸出了手臂。
龙子昕坐起身,很乖顺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表情安静。
后来何俊峰告诉她,昨晚舅舅在这里守了她一夜,闻言,龙子昕的眼眸里漂浮着温暖的雾气。
……
二十三号,对于韩淑珍来说,是一个灾难日。
那天中午,她冲进洗手间,就见言婉蜷缩在地上,单臂吃力的撑着身体,孕妇裙的下摆有鲜血溢了出来。
“孩子……”言婉脸色煞白,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呜咽,止不住的泪水仓惶滑落。
那天,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何承光,何煜把车开的很快,遇到前方堵车,在鸣笛之后,会狠狠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转眸看向后车座,管不了太多,只管快车开往医院。
后座位上坐着病恹恹的梅红,言婉脸色白的吓人,韩淑珍也是在车上抱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究竟有多瘦,鲜血顺着她的腿蜿蜒流下,这辈子她还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鲜血,她抬手给言婉擦,但那些血却越流越多……
那一刻,韩淑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姑姑,求你答应我,一定要保住孩子,求你了……”到了这个时候,言婉神智在云海里漂浮,但却紧紧的抓住韩淑珍的衣服,用微弱的声音执拗的坚持着。
韩淑珍除了点头,什么也说不了。
到了医院,言婉被送进了手术室,何煜无力的靠着墙,全身都是血,抬起手,手心上尽是黏腥。
一滴泪,不觉砸落在掌心里,和上面残留的鲜血不知不觉间融合在了一起……
姐姐?言婉竟然是自己的姐姐,老天爷不仅给言婉,也给何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走廊上,何承光抡起拳头,狠狠的锤着胸口,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他张着嘴试图找回他的呼吸,当他终于寻回呼吸时,有一道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滑了出来,“韩勇,韩勇,都是你这个王八蛋……”
韩淑珍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浸湿了她的手指指缝,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言婉昏迷了将近一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肚子……
尖叫声在那一刻冲破了喉咙,“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趴在床边刚刚睡着的韩淑珍抬起头,只觉得痛苦交加、冰火交加,脑子沉沉的,宛如大海行舟一般,飘浮间仓惶无助到了极点。
言婉巨大愤怒的声音从喉咙里嘶吼而出,“韩淑珍,是你对不对,是你在汤里下药,让我失去孩子的,对不对……”那天吃饭前,她和孩子一直好好的,偏偏吃饭途中,她的肚子忽然骤痛,不是韩淑珍捣鬼是什么?
面对言婉的无情指责,韩淑珍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她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有多狼狈了,弄掉言婉的孩子,她有一种虚空的解脱感,如果之前她对言婉的身世还有一些自欺欺人的不相信,但是面对那个成型却是畸形的胎儿,她觉得自己手脚瞬间被冰寒覆盖,前所未有的冷席卷着她。
那天言婉说了很多,她像一个疯子一般,口不择言,只知道发泄自己的哀怨和怒气。
言婉说恨她,怎么能不恨?孩子是言婉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怀上的,现在因为她被堕掉,言婉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病房里,何沉光抹着眼泪站起来,无言的离开,不是因为自我救赎,而是因为他没有勇气,他在生活面前感到恐惧和害怕。
人生是一种承受,它需要信念去支撑,何承光丧失的就是信念,因为他从不曾真心待人,没有爱,就没有所谓的勇气和坦荡。
他一直在埋怨杨静婉当初弄丢了他的女儿,其实真正害得他和女儿骨肉分离的是韩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