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中,当今天子慕知柯看到满园未打扫的雪,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头,威严的侧脸露出不满,“怎么都不打扫的吗?”
云重紫看着雪地一小溜小脚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来今日比较繁忙,不得空,二来我这小院很少有外人来探访。”
“外人?”慕知柯的眉头皱的更深,“你说朕是外人?朕可是听说小七天天来此。”
云重紫嘴角一抽,心道:慕君睿哪里有天天来,再者说慕君睿当然不是外人,他老子这是来呛人的,怎么也算不上自己人。
她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只道:“后院未打整,实在不适合接待贵客,一般探访都去我新置办的宅子,惹皇上不适是三娘之错。不如请皇上稍移圣驾去三娘的新宅子吧。”
慕知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只径直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落在身后的五皇子慕君歌低声与云重紫道:“父皇今日来是微服私访。”
云重紫挑挑眉,意思是问:然后呢?
私访就私访,来这作甚!
慕君歌沉着脸看她,暗恨云重紫装傻,近乎咬牙切齿道:“进去吧,给父皇把把脉。”
听慕君歌这么一提,云重紫诧异起来,皇上深夜来访是来看病的,莫非……
云重紫在心底算了算日子,现在是庆元三十年,上一世她庆元三十二年重生,就算是那一年慕知柯薨,这还差两年呢。
慕知柯到了花厅见到云重紫一直站在门外,冷冷道:“愣着做什么,这是你家,怎么见到朕还拘礼起来,倒杯茶来,小五就在外面等我吧。”
“是。”慕君歌攘了云重紫一把,声音更低沉几分,“小心陪父皇叙话。”
云重紫不吃慕君歌那一套,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上桌上拿了个半旧的茶壶,给慕知柯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皇上面前。
“皇上请喝茶。”
慕知柯也没喝,垂下眼眸闻了闻,“是什么茶?”
云重紫一直弯着双膝回答:“这是我用雪泡寒梅所制,不比宫中茶香,怠慢了皇上,请陛下见谅。”
茶杯在慕知柯的掌心转了转,好半晌才抿了口腊梅雪水,笑道:“怪不得你不清扫院中积雪,原来是用做这来。”
云重紫面上微窘,刚要说话,慕知柯出声打断她,“好了别委屈着自己了,这是你家,不要这么拘谨,坐吧。”
慕君歌之前告知她此次慕知柯来访的目的,云重紫见皇上一直不提,心中略略察觉他不好开口,便垂着头更加恭谨地说话:“过年时宫中宴请,三娘因俗事未去宫中给皇上请安,是三娘之错,此次皇上亲临,三娘想将功折罪,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慕知柯听到云重紫这么说,有凌厉的光在眼底浮现,他眯着眼看了她一阵,才开口道:“德容有心了。”
他也不戳穿自己来此的目的,把手腕放在桌上,云重紫先去一旁把药箱提到手边,又从怀里掏出新绣的丝帕盖在他的手腕上,一派严肃地给慕知柯把脉。
屋里有沙漏,静静地听进耳朵里,让人心里有几分焦灼,云重紫只摒除杂念,一心给慕知柯诊治。
这脉象到是平稳,只是细探究下就会发现有一弦不同来,隐藏极深,倒还真不容易发现。
云重紫想这病倒不难治,只是日积月累,又难察觉,此时病在腠里,煨之汤也,然而事件一长,就麻烦了,现在到是可以医治,就是要长期喝药。
她把手收回来,低声说道:“皇上龙体安康,只是近日有些焦虑上火,若是皇上不弃,三娘给您开几副方子。”
慕知柯叹了口气,“德容啊,连你都不和我说实话。”
“德容句句属实,不敢欺君,只是请皇上喝些补药固本培元。”
慕知柯淡淡地看着她,缓缓地问:“既然如此,那你可愿去宫里住一段日子。”
“……”
云重紫漠然地垂下眼帘,慕知柯也不再说话,他方才那句话不是询问,金口一开,已是决定。
屋里的沙漏落尽,院子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站在外面的慕君歌打破屋里的沉默,“父皇,亥时了。”
慕知柯懒懒地应了声,“嗯,是该回宫了。”
云重紫从地上起身福身,“恭送皇上。”
走到门口的慕知柯脚步一顿,忽然转过神问向低眉顺眼的云重紫,“德容,你是否恨过朕?”
云重紫讶异地抬起头,“不曾。”
“又说谎,你这丫头着实不老师,是不曾,还是不敢。”慕知柯凌厉地看着她。
云重紫并不惊慌,上前一步答道:“恨圣上三娘确实不敢,只是三娘也不曾恨过您。因为您不只是宝亲王的兄弟,慕君睿的父亲,您也是大元之主,身为大元子民,理应受陛下顺势而生,更何况陛下是不会害自己的亲人,我们也会遵从陛下的旨意。”
慕知柯听了这番话,再次沉默下来,仿佛从来不曾真正认识眼前的女子一般,这一次要将她打量得仔仔细细,才能看透这个小小女子强大的内心。
临走之际,慕知柯才开口对云重紫说了最后一句:“你很好,小七没有看错人。”
三日后,云重紫正在千金堂看诊,宫里就派了个太监来,当今圣上亲下御旨,封德容郡主为正八品右院判,辅佐新任陈院使管理太医院。
还在千金堂排队的几个病人,听到皇上都下旨让云重紫进宫当女医官,这是承认了她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