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偏厅里,老太爷坐在正中央左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老太太则是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手中捏着一串佛珠,目光落在跪在偏厅中央的凌苍雪身上。
凌苍雪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袍子,长发整齐的披在后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却还是恭顺有礼的向着二老叩拜:“不孝女凌苍雪叩见祖父、祖母,叩见各位长辈!”
大夫人姜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上,又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大老爷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眼底却藏着浓浓的心思。
二夫人吴氏手中的丝绢擦拭着眼角,却是一副心疼女儿的模样,身旁的二老爷却是眉头深锁,紧紧的盯着凌苍雪,眼眸中透出隐忍的怒气。
比起大房的隔岸观火,三房的态度却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的,三夫人田氏是一个看起来珠圆玉润却又有些小巧玲珑的女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自任何亲和的笑容,好似弥勒佛一样,“哎哟,这九姑娘两年不见,清减了许多,瞧着脸色很苍白啊!”
“就属你话多,那侯府里什么没有,九姑娘怎么会是清减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吃得肥肥的!”三老爷紧接着揶揄了一句三夫人一句。
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三房的夫妻关系不和谐,却不知道这二人向来习惯了这样唱双簧,若不然这三夫人田氏怎么会一连为三老爷生下两双儿女,而三房除了两个通房的丫头,便是没有姨娘了,由此可见这田氏是一个狠角色。
“你们两个闭嘴!”老太爷喝斥道。
老太太也在这时候开口了,“老二媳妇,我不是和你说了,九姑娘醒了,你只管派个人来说一声便是,怎么能让她带着病到处乱走呢?”
“母亲说的是,媳妇也是这样说的,可苍雪这丫头固执的很,说她还没有给你们二老叩头,没有醒了还躺在床上的道理,我是拦都拦不住啊!”
吴氏说着便是开始擦眼泪,这样的吴氏让大夫人姜氏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很是鄙夷,过去可没见吴氏这样知道心疼人,还哭得这样伤心,当真是越来越会做戏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听说凌苍雪这样懂礼数,又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恭敬,心里的那点虚荣心也满足了几分,老太爷开了口:“九丫头,你起来说话吧!”
“祖父、祖母,苍雪今日回来,只求能再见你们一面,亲自和父亲、母亲告别,苍雪便是心满意足了,在侯府的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你们,这两年我才真正明白亲情的可贵,每当我委屈的时候,我常常会想……”
凌苍雪的声音哽咽了,“如果祖父在身边的话,一定会给我讲很多著名的历史典故,鼓励我振作;如果祖母在身边,我一定可以匍匐在您的膝边,诉说心中的委屈;如果母亲在身边,我也许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如果父亲……”
凌苍雪抬眸看着二老爷,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就连老太太听到凌苍雪的话,也忍不住的拿出手绢擦拭泪水,吴氏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二老爷震惊的看着这个女儿,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儿心里有这么多话要说,她在凌府成长的十四年里,除了欢姨娘还活着的那一年,他对这个女儿格外的喜爱,欢姨娘死后,他几乎都遗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瞧着她这模样,越发的有了欢姨娘的影子了。
“如果父亲在我身边,那么一定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的,即便是委屈了,父亲也会为女儿讨回公道……”
大夫人姜氏见凌苍雪说得很是可怜,也不好装聋作哑了,连忙拿出手绢象征性的擦了擦眼角,走过去要扶起凌苍雪,“好姑娘,快起来,你可不要说了……说得我们大伙儿心里都难受,你瞧,老夫人都被你弄的掉眼泪了……”
“老大媳妇,你这是取笑我老太婆呢?我好些年没哭了,这九姑娘一回来,我瞧着她那小可怜的模样,我心里难过啊,我哪里能知道,那信阳侯竟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呢!”
“祖母,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话让你难过的……”凌苍雪又磕了一个头,“我今日可以见到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在这里拜别,苍雪自知作为一个弃妇,有辱家门,我不会污了凌家的名誉,苍雪已经决定去做姑子,每日为祖父祖母、为父亲母亲诵经祈福!”
凌苍雪说完便是站起身要走,二老爷看着凌苍雪那种毅然决然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十七年前的李欢儿,果真是年轻的悸动,最刻骨铭心的回忆,那时候他和李欢儿也是爱过的吧!
那时候李欢儿知道自己早已经成家有妻儿,甚至还有小妾,便是哭着要离开,她说她是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当他看着那个女人决然转身的背影时,他才知道自己爱毒了这个女人。
那时候他年少轻狂,他拼命的留住了她,而她也因为自己的真心而终于心甘情愿跟他回凌家做了一个姨娘,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了凌苍雪不过一年就病死了。
今日再看到凌苍雪离开的背影,竟是那样的熟悉,这也是自己的女儿啊!是他和李欢儿的女儿,如果李欢儿知道自己的女儿活得这样辛苦,一定死不瞑目吧!
吴氏看到二老爷眼中的痛惜,心一凉,她知道,二老爷一定是想起了那个女人了,果然,即便是过了十几年,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不过这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