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安若墨心底下对“可能要嫁个二类对象”的事儿做什么盘算,话都已然是说出去了。那杜氏自然是感激非常,连着招进来的安若砚也顾不得女孩儿家羞涩,向安胜居父女两个跪下,磕头道:“二叔和二妹妹的恩德,讨儿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安若砚说话之时神色真挚,看得安若墨心里头塞塞的——她总不能提醒安若砚,这安家的财产有你爹的一份儿,他若不死你的嫁妆也断不会比现下薄,所以你应该去县城高呼狂奔“818那个贪了我爹财产还不给我嫁妆的极品二叔”吧……
再说,即便她暗示了,安若砚也未必会这么做。作为一个没有亲爹的可怜姑娘,她能够顺顺利利有些体面地嫁了人,那便是她和她娘最大的盼望了。
说起来,安若砚才是安家正经的嫡长孙女。只可惜没了父亲,她该有的那份身份和地位,全都和浮云一样,完全没人在乎了。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安若墨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她再讨厌安胜居这种人,他的存在对她也是极有好处的。到底是“爹”,若是当年早早翘辫子的是安胜居,只怕如今磕头流泪为嫁妆的就是她了。
但如果真让她和安若砚易地而处,她会为了风风光光嫁人下跪磕头哭得满脸花吗?那倒未必了……不嫁人而在娘家啃一辈子的选择,在她看来是幸福的,可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们眼里,却是极大的犯罪吧?
也难怪出了门,陈氏从杜氏口中知道她方才和她爹说了什么之后,生生惊得面色煞白,将她拖进房中便是顿足:“我的小祖宗!你要生生逼死你娘呀!谁要你不嫁留在我们身边尽孝?娘的身子好得很,够伺候你祖父祖母!你的青春好年华耽搁了可就回不来了!快与你爹爹求情去——左右香姐儿也要你嫁了才嫁,你的嫁妆先用她的垫上,想来你爹爹也会答应的。”
陈氏也会想出如此缺德的主意?安若墨一怔之下,简直要笑出来了。她拖了陈氏的手,道:“娘,不急。大姐姐嫁了才轮到我呢,怎么也还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定爹的买卖马上又有起色了,是不是?若是现下去说了,叫裘姨娘和三妹妹知道,该多恨我呢。”
陈氏忧愁地看她一眼:“但愿你爹爹的买卖快些好起来……”
安若墨点点头:“改日咱们去庙里头拜拜,先为娘肚子里头的弟弟祈福,再为爹爹的买卖烧香!”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弟弟?”陈氏面上终于显出一点儿笑意。
“我想是个弟弟。娘该有个哥儿,娘是好人,定当有好报的。”安若墨道:“再说了,有个哥儿,爹心里头高兴了,说不定就有精神做买卖了!不过,娘,若是真是个哥儿,荣哥儿怎么办呀?您把他送回裘姨娘那儿吗?”
陈氏却摇了摇头:“这……我可还没想过。荣哥儿是个好孩子,要把他送回去,我也有些舍不得。不若也养在我身边吧,即便是个庶子,是嫡母养出来的,身份也比姨娘养的好些。”
安若墨轻叹一口气:“娘不怕有了亲儿,一碗水端不平,叫人看了倒闲话?”
“怎么会一碗水端不平?两个都是我从小看大的。”陈氏道:“我不妒忌裘姨娘,自然就不会做下那叫外人嗤笑的行当来。你且放心你娘吧。”
话至此,安若墨也不好劝了。她又同陈氏说了几句,便找个茬子告辞出来了——她要去见见安胜居,将她的想法同他聊聊。做女孩子的,插手家里的生意固然不当,然而决定是安胜居做的,无论如何不算她安若墨多管闲事。
安胜居这可还没走,待得安若墨出门,正与他碰了一面:“你娘在里头?”
安若墨点头:“爹爹要去看望娘?”
安胜居面上有些羞赧,道:“我一直忙着生意,倒是也没回来看望她——你娘身子可安好?胎象还稳吧?”
既然他来了,安若墨便跟着又进去了,边走边道:“胎象稳得很,想来是老天爷眷顾呢。娘身子也好——娘!爹来了!”
紧跟着便见陈氏迎了出来,见得安胜居,她的面皮都微微发红,眼睛里头汪着泪水:“爷瘦了!”
安胜居也有些唏嘘。他虽然总觉得陈氏很有些面善心恶的妒妇倾向,但她对他的好,他却也不便否认。再看看陈氏花白的头发和高挺的大肚子,他也未免有些动了心意,忙向前搀扶着陈氏道:“娘子慢坐,莫动了胎气——招儿说你身子还好,当真如此?”
陈氏含着泪笑道:“奴身子能有什么不好的?白劳爷挂心。倒是爷见瘦了……怕是买卖太忙?”
安胜居的面色便微微沉了沉,叹道:“也不怕说给你听,咱们结发夫妻,原本是同甘共苦的。我心里头那点子难受,也便只有你最是清楚——县城的买卖如今是难做了,那瑞祥号,拼着自己也折本,都要将我的铺子击垮。没有办法,我真真是拼不过人家啊。听说目下那瑞祥号只有东家派来的管家,过阵子他们东家一个少爷也要来呢……”
“那岂不是……”陈氏面上有些焦虑:“爷,也罢了,买卖钱财,那都是身外的事儿。您身子康健才最是要紧。荣哥儿还小,我这腹中的一个还没见得爹呢,您可得好生保重。再不然,咱们躬耕田亩,总能叫哥儿们长大成才,叫姐儿们风风光光嫁了人。是不是?您千万莫要着急,说不定,那财神爷想开了,就住在咱们铺子里了呢?”
安胜居拍了拍陈氏的手,叹道:“财神爷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