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事儿是钱的事,为了自己的钱,毁了人家的婚姻,安若墨深感做不起这一份孽。
“怎么,你还当我是外人吗?”
“大姐姐,这么的吧,我也不知道目下还欠着多大的口子……我先拿了你这几个银锭子,若是还欠着,再来找姐姐,可好?”
安若墨口上这么说,心中却如何不知道还有多大的口子?按着她家绸缎庄这大半年来高档绸货的销售量和进价,按着行规,她该付的定金也有七百多两,这还是不算走量的普通绸货呢。如今她便是将铺子里的货全部变现了,也只有五百多两,算了伙计的工钱和乱七八糟的开支,只剩下四百两,三百多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是她卖了自己都换不回来的巨款!
这个世界上要是有扔一百两银子买一根糖葫芦的主儿,她一定赖到人家门口卖糖葫芦去啊!
安若砚看看她,倒也不坚持了,道:“你若是有麻烦的地方,一定来找我。周家怎么说也是大家户,也算是二叔父的老主顾,说起话来比人家方便些。”
安若墨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其实,她原本也没指望从安若砚这里借到钱。之所以来,不过是碰碰运气,可就是这一碰运气,却叫她认清楚了一个事实。
没有钱,真是什么都干不成的。
那瑞祥号能赔,敢赔,他们省城里还有大庄子,随便唐书珍那败家玩意儿怎么折腾都不至于破产。她不一样,她是在钢丝上走的,脚抖一抖,整个买卖可就全砸了。
揣着那几个银锭子,安若墨回了锦西县。事到如今再没别的办法,走一步算一步——怎么也要去南方将那些好绸缎定下来!即便不行也万不能让唐家抢了货源去,那才是永世不得翻身。
她已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即便她的买卖做不下去了,瑞祥号也别想好。那锦西县的分号,她是一定要斗个两败俱伤的。可偏生在这时候,一架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她店门口,下来的秀美夫人,更是人不进门笑先闻:“哎呀呀,二姐儿在不在?”
碰巧安若墨正在内间里捧着账本发呆,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怔,随即跳起身就往外跑——周七姐儿嫁了人比做姑娘的时候更圆润了点儿,面色白里透红,真真是个富贵人家的少夫人了。
“七姐儿!”她招呼道,却觉得鼻子没来由的一酸。
论容色,她比周七姐只好不差,可人家生活幸福,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如今这叫个滋润。她呢?她现下从镜子里看自己,都深感这一头急出来的痘痘快把她毁容了!
穷啊,穷人连脸都保不住啊!
“你这家伙!”周七姐却亲亲热热走上前,一把抓了她的手,道:“有麻烦事儿了也先去找嫂嫂,不找我!你想想,嫂嫂一个做媳妇的,你们家给她陪了几个钱呐?她哪儿有钱呢!”
安若墨一时无言,她也知道安家是没给安若砚多丰厚的陪嫁的,那些个嫁妆,放在周七姐眼里同没有并无二致,可是,你也不能当着伙计们这么说啊!
周七姐全无所知,道:“你还差多少钱?我只剩下二百两的私房钱啦,全给你,够不够?”
安若墨一惊,道:“七姐儿!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呀?我的钱,我乐意给谁就给谁!”周七姐扬扬眉:“你有了心思,多帮我做几条好衣裙就是了!咱们难道不是姐妹,不该互相帮着吗?”
安若墨差点掉眼泪,她对周七姐好,那真是存了巴结的心思了。却没想到人家周七姐对她,竟然会觉得“是姐妹就要互相帮忙”!
“别哭呀你,哭什么,我能帮你这个忙,就手儿的事。也值得掉豆子!”周七姐咯咯笑道:“你这么会赚钱,来年周转开了,还我就是了——不过,我还得要利钱!你要给我做两条,不,三条新裙子,不许和别人的一样!”
安若墨鼻子酸着眼睛热着点头,听得最后一句话却差点被逗笑喷出鼻涕泡儿来。她原本不爱哭的,可是,周七姐这话却说得她真不能不哭。
什么叫贵人,周七姐就是她的贵人!这真是救命的银子!
加上这二百两,虽然还不够明年一年的定金,但想想法子,总也不像先前一样无望了啊。
周七姐自然也不是全来当散财小仙女的,她在安家铺子里逛了一圈,为了这尊贵的女客,安家的伙计们关了铺子的大门,由安若墨一个人陪着她挑。周七姐走后,安家的柜台上宛如被龙卷风刨过去的玉米地一般所剩无几了。
这照顾生意,也实在是太贴心了。周七姐这是从外县赶来的啊,何为雪中送炭?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