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似乎又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了还劳烦安相多费心。
不说吧,又感觉有点不妥,不知还能不能算得上是“知无不言”。
安正则见他心神不宁,便出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啊?”梁闻元正走神着,被安正则这么一问给吓了一跳。
“见你似乎在纠结着什么,随口问问。今日去二王爷府的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发现?”
“我……啊!”梁闻元突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安正则蹙眉,“想起什么来了?”
“我和王妃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在王府的门口,我看见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就停在路边,车厢装饰还挺好看,我瞅着怪眼熟的,可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哦?那这么说,你刚刚是想起来了?”
“……没有。”梁闻元瘪了下嘴,“只是想起来有马车这档子事了。”
安正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马车装饰精美,那车内坐得多半不会是寻常百姓。明安的官员贵族太多,极有可能车内便是朝堂上的某一位。倘若不幸让人瞧见你从二王爷府出来,指不定会生了疑惑,这便有些麻烦……”
梁闻元跟着紧张,“安相,不至于吧……那、那个,也有可能那马车只是停在那里,车上压根就没有人。也有可能,那车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往外面看。即便是那车里的人往外看了,我不过就是从王府出来上了马车这点距离,也很难被人看到……”
见安正则仍然拧着眉不说话,他忐忑着又继续找理由宽慰自己,“再者说了,闻元生了一张大众脸,又比不得相爷您这么英俊潇洒貌比潘安龙章凤姿绝世无俦……就算被人瞧见,估计也想不起来我是哪个,也就更不会怀疑什么事了。”
“但愿吧。”安正则淡淡抛给他三个字。
“安相,我……”梁闻元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今日在王府的时候,王妃曾说自己心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珊珊郡主说王妃定是熬夜伤神累坏了身体导致心慌乏力,闻元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出了府门之后,我心中却也隐隐不安了起来……这事本不足挂齿,不过刚刚既然说到那马车的事情,我便想着还是一并告诉您为好。”
“你做得对。”安正则点头算是肯定了他,“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也要一字不落地说给我听。”
“闻元明白。”
“你去账房再将上个月京兆府的开销用度核查一遍,顺便再回忆回忆那马车究竟是谁府上的。”
“是,闻元这便去。”
他出了书房之后,安正则方才抚了下心口,眉间不由地呈现出忧色。
怎么回事,自己一向是不信那些乱离怪神之说的,可今日为何如此蹊跷,他心中也有些许不祥之感。
那马车……但愿不会坏事。
安正则定定神坐回书案前,移开案面上铺开的几本书,露出一张雪景图出来。
这张画布局精巧,落笔也甚是精湛,漫天雪花飘散如絮,红梅与炮竹相映成趣,树下有二三孩童正仰着笑脸观看炮竹,他们的父母站在一旁,满面慈祥。
这绘的是新春瑞雪,百姓家庭和乐的景象。题材来自于南诏时期一位著名画家的经典之作,原画被保存在大华的皇宫中,大理国内只有些许文人临摹之作。
段蕴看见仿品之时便十分喜爱这画,说是尤其喜爱这画上的雪花。
大理是个南部之国,终年温暖,却是从不降雪的。段蕴从未见过雪景,钟爱这雪景图倒也是正常。
不过她真正所爱的,该是这画上其乐融融的亲情吧。
她还是个孩子,怎会不想念父亲,不惦记母亲?
安正则看着自己精心绘制一个多月方成的大作,图上父母笑容如暖阳。安正则内心起了些不快,又将二王爷谴责了一番。
他是这么打算,等八月廿六那一天,这幅画便会送给段蕴,就当是给她的生辰礼物。
段蕴既是喜爱这幅雪景图,想来多半会将其挂在寝殿内。安正则事先已经观察好了,清和殿西边那面墙上正好空空如也,最适合再挂一画作以为装饰。
若挂在那面墙上,段蕴每日一起床便能不经意间瞥见。见画如见人,那她想起自己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些。
安正则十分欣赏自己的睿智,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