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手中的檀香木折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所幸,紫玉还是在他手中被攥得稳当。
哦,本神君怕是吓到他了。
“神君……这紫玉,不,这心脏就是要救活长宁的宝物?”本神君还是第一次见他涨红了脸,激动成这个模样。
我始意识到,自己方才不该告诉他这救人命的紫玉原本是本神君的心脏。但所幸,简容只是一个才飞升的神仙,本神君既然能让他知道,便也有法子让他忘记。
我不动声色在指尖拈了个可令他忘记那句话的诀,不料简容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诀术猝不及防,骤然飞散,身旁茶杯被诀术一冲,杯身碎裂,滚烫的茶水洒了我半边衣衫。我大惊失色之中,只听自己厉声道:“简容公子着实放肆!”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目光凌厉,眼神若刀,“到底是谁更放肆?神君以为拿自己的心脏救人,果真就是舍己救人,能造七级浮屠不成?!”
我望着怒火熊熊的简容,也是愣了愣。那苦大仇深的模样,俨然寻不到一丝fēng_liú倜傥。许久之后,本神君才狠狠抽回手来,哑然失笑,“是了,本神君确确实实想造浮屠,是以才救人。”我灵光一转,信手拈来造了个谎话,“简容公子怕是不晓得,我良玉是修佛之人,活了十二万年了,有些疲倦。我们修佛法的同一般那种修道法的不同,只要舍命救人,就可以早早修成佛祖。想来,不过几年之后,这四海八荒就会多了一个叫‘良玉’的女佛祖。若不是这样,你以为本神君拿了自己的心脏救长宁,图个什么。”
他盯住我,一字一顿,“邪念存,不可成佛。”
我也盯住他,一字一顿道:“救人如造浮屠,怎能不让我成佛。”
过了良久,他才僵直着身子,看着我,眼里尽是悲凉,“良玉神君,你可真能装。”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檀香木折扇递给他,扇面上的长宁,红衣墨发,容颜倾城。
临走的时候,我理了理衣袖,遮住被他攥红的手,抬眸凉凉道:“容本神君提醒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简容公子之前既然答应了,就不该再反悔。既然你拿到紫玉了,今晚亥时,别忘了去太子府,本神君便不奉陪了。”
他握着紫玉的那只手,骨节泛白,“容简容提醒你一句,良玉神君,如果你成不了佛,怕是要死了。旁人没有见过你在丹穴山口涌鲜血的模样,不晓得你的身子如何。可简容真真切切记着,你那个样子,活不长久。”
本神君甩袖,再未停留,凛凛而去。
本神君能成个甚佛,我这满肚子里装着旁人的情缘,本就是个六欲不净的神仙,哪里能成得了佛。我也是神仙,那种只要一死,就不可能转世、不可能有下辈子的普普通通的神仙。
简容,他说得对。
本神君,活不长久。
但是,活不久这件事,我自己知道自己清楚是一回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是另一回事。本神君恨透了旁人因着我缺失了心脏而拿着悲悯的眼神看我的感觉,就像长宁恨透了旁人拿她仅仅当一把折扇一样。只有我们自己认为自己同旁的神仙没什么不同。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