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镜片被拿开，露出一双明润的，漂亮的眼睛。
顾影照的鼻梁挺秀，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种，但眼角微微扬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风情。
裴文晋却有些失望地挪开了目光。
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
他的手颓然地松开，垂落在了身侧，语气仍然有些冷冷的，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客气：“我最近暂时没心情接受采访，你走吧。”
“哦？”顾影照从裴文晋手中取过自己的眼镜，她并没有就这样离开的意思，而是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我能问问理由吗？”
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毕竟我需要向主编交待。”
“没！心！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新吐出这三个字，裴文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段时间都被酒意熏染得有些昏沉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般，让他难受极了。
他转过头，那个年轻小娱记白皙的手却依然按在门上。
顾影照的双眼也仍然不避不让地直视着裴文晋的眼睛，清晰地说道：“我只有几个问题，不会耽误裴先生太久的时间。”
裴文晋气笑了。
他回身有些冷漠地扫了顾影照一眼，长腿迈开，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然后低头看了看时间，道：“既然只有几个问题，那么我可以给你五分钟。”
这是分明的刁难。
顾影照却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
她坐回了沙发上，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放在茶几上，然后坐直了身体。
“第一个问题，世人都说，裴导最成功的电影，是去年上映的《落日》，票房口碑双丰收，创造了国内文艺片的新高度。那你最满意的，也是这一部电影吗？”
“是《暗流》。”裴文晋简单地说道。
顾影照目光微闪，很快又继续问了下去：“据我所知，这部电影甚至没有在国内上映。”
“电影并不总是为了观众才拍的。”裴文晋淡淡说道。
他从不接受专访，一个月前心念一动，答应了这名小记者，也不过是因为当时便知道，去年那部《落日》，会在接下来的电影节上大获全胜。
也会将那个女人，推上一个新的巅峰。
当然，那是她应得的。
是她努力七年，沉浮七年，一步一步披荆斩棘走出的一条通往巅峰的大道。
裴文晋有些冷漠地看着那认真的小记者的侧脸，对方似乎并不畏惧他的目光。
鬼才导演在圈中出了名的恃才傲物，也是出了名的要求严苛。
被他骂哭的女演员不知凡几，他也知道背地里那些人对他肯定怨言很多。
可总还是有人明白的，他的理想和追求。
明白精雕细琢背后藏着怎样的用心。
裴文晋的眼神愈发冷漠，他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顾影照的提问，思绪却有些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远处。
直到……
“五分钟已经到了。”顾影照得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她按下了录音笔的停止键，就像听到下课铃声的学生一般，立刻停止了她的工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裴文晋伸出了一只手：“谢谢裴导的配合。”
裴文晋双手懒洋洋地交叠着放在身前，并没有伸手和她相握。
他冷眼打量着顾影照，竟然是由对方先喊停，到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顾影照的手在空中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她却像是无所谓一般，一笑便收回了手。
至少裴文晋并没有将她扫地出门，对她也不算完全不搭不理。
藏在这个男人冷峻严苛表情之下的，其实是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到的善良和温柔。
所以她刚才才会那样大胆地阻止他离开。
但同样的，她也会严格遵守裴文晋制定的游戏规则。
“那么我先告辞了，初稿会送给段先生过目。”顾影照收好了自己的东西，礼貌地微笑着对裴文晋点了点头，道：“再见了，裴导，由衷期待你下一部作品。”
顾影照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开了休息室，一直等在门外的段明辉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一边陪着她朝电梯走去，一边小声问道：“裴先生为难你了？”
“没有啊。”顾影照摇了摇头，又笑眯眯地对段明辉说道：“谢谢关心。”
“那……”段明辉回头看了禁闭的休息室大门一眼，又转过了头，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么快？”
“该问的都问了，也不好意思继续耽误裴导的时间。”顾影照笑眯眯地又道。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这栋大厦的顶层。
等电梯的时候，电梯间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好便在播放着娱乐新闻。
这段时间的娱乐新闻，几乎全被巨星陨落占据了所有报道。
可是难得的，这一次新闻的对象，却是一个和已故影后几乎完全没有交集的男人。
那是一个俊美到甚至有些妖孽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的身体高大健美，样式简单的大衣穿在他的身上，也如同最华丽的战袍般，显得大气无比。
“是他啊……”段明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即使身为男性，也几乎能颠倒众生的容颜，看着那群疯狂地围在他身边的记者，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转头对顾影照说道：“拿到裴先生的专访固然不容易，如果你能采访到他，那在娱乐媒体界，你也可以和他一样横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