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莲生独自走在狭小冗长的甬道里,周围一片漆黑,前路没有尽头。她走过一程又一程,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她孤独地走下去,走下去……直到耳边传来一连串清晰的私语:
“你想要得到什么?”
“你得到了么?”
“你开心么?”
冰凉吐息喷洒在姬莲生耳后,那种不怀好意的口吻,令她猛然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纱帐,姬莲生擦掉魇出的冷汗,花了点时间才让自己回归到现实。她重新闭上双眼,安静躺着,心内却始终无法平复。既然睡不着,便干脆坐了起来。
守在帐外的侍女听到动静,急忙拔亮烛光:“大人,您醒了吗?”
姬莲生心不在焉地应声:“取杯热茶于我。”
侍女依言奉茶,姬莲生少少喝了一些润喉。那侍女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又道:“大人,奴婢有事要禀。”
姬莲生递还茶杯,轻轻道:“说。”
“您说只要浮光回来,不论何时都要回禀。——浮光一刻钟前回府,唯恐大人会召见,一直在屋外候着。”
姬莲生听到“浮光”二字,目光有瞬间的放空。她缓慢束了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浮光捻着安神香进屋,征求姬莲生示下:“我听她们说,大人近来时常睡不安稳,是否需要燃一些以助睡眠?”
姬莲生撩起薄被,坐到床沿上,一身淡色里衣,看着浮光,没有反对。
浮光将香投入香炉,看青烟袅袅散开,这才回身,朝姬莲生行礼:“大人,浮光回来了。”
姬莲生点头:“一路辛苦。”
浮光忙道:“大人折煞属下。……此次幸不辱命,一切都算顺利,没有如上次那般跟丢目标。姜大人现已回了白鹤城,……青蝉姑娘也已经回到主殿。她们经过何处,发生何事……属下都已详细记下。”
谈吐间浮光表情略不自然,说完,掏出随手携带的小札,跪行至榻边,呈给姬莲生。
姬莲生目光落在小札的封皮之上,烛火昏黄的光亮,使她的面庞看起来有些奇异的柔弱。
浮光想了想,额外补充一句:“……只不过属下担心跟的太紧被发现,对于很多事只知皮毛,不知其深意。”
姬莲生似乎有所犹豫,但仍旧还是接过小札,将其置于身旁,却没有翻开查看。
浮光:“大人?”
姬莲生低头看她:“你能有所见闻,不过是姜无忧故意为之。她若有心避你,你只会如上次那样铩羽而归。换言之,你看到的,不过是她故意让你看的。”
浮光语塞,见姬莲生搭垂着眼睫,神情间竟有股说不出的落寞,立时曲膝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利,不能为大人分忧,请大人责罚!”
姬莲生:“你下去歇了吧。”
浮光欲言又止,姬莲生摆摆手:“去吧。”
屋内恢复平静,安神香的气味飘散的到处都是。
时间过去久久,姬莲生依旧坐在床沿。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让浮光去跟踪姜无忧的这个决定,颇有些不知所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却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
姬莲生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想要得到什么?”
“你得到了么?”
“你开心么?”
——这三个问题如跗骨之疽,又一次回响在她脑海之中。权势、地位、声望……她全都得到了,至于开不开心,那从来就不是她追求的东西。
与此同时,回到主殿的青蝉,被巡夜的绿萝拦下:“三更半夜的,青蝉姑娘你回来了?”
青蝉此刻正飘飘然,也没听出绿萝的阴阳怪气,冲她傻笑:“是啊,回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绿萝的本意是要刁难刁难青蝉,但看她一径笑的灿烂,顿感索然无味。转而指了她手上的布袋,问:“这是何物?你带什么回主殿来了?”
那是姜无忧送的萤火,青蝉见绿萝问起,脸上笑容不自觉再度扩大:“是萤火!”
绿萝的表情陡然微妙:“萤火?你带回了萤火?”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青蝉冷不丁想起姬莲生的话,她说城主对夏夜的萤火天生没有抵抗力。
……不……绿萝不会理解错了吧?
绿萝:“难为你有心,特地带萤火给城主。只是她今日早已歇下,明日我会为你传达的。”
青蝉:“我……”
青蝉搓搓手,追着绿萝走了几步,又徒劳停下。此刻她双手空空,看绿萝提了布袋越走越远,心里不是很乐意。那些萤火毕竟是姜无忧送的,毕竟是一个见证,拱手送了人,多少是要舍不得。但转念想到今晚的遭遇,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并不会因为这一袋萤火就造成什么缺憾。
大大叹了口气,青蝉一边这么自我安慰,一边往住的院落走。又忍不住琢磨,以自己与姜无忧如今的交情,再要一兜萤火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只是不知姜无忧知道萤火被绿萝半途截走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呢?
第二日,云红|袖醒来便见到封入透明器皿的萤火,“咦”了声,左看右看,把玩了一阵才想起来问绿萝:“哪来的?”
绿萝道:“昨夜青蝉回来了,这是她带来给你的。”
云红|袖:“她?”
顿了顿,目光从萤火之上挪开:“她回来了?那姜无忧呢?”
绿萝:“她是与姜大人一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