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头西斜,空气开始变凉。
海风由暖变冷,凛冽而又狡猾的打着旋儿朝衣缝里钻,像是海蛇一样,在肌肤上滑动,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海葵身体渐渐麻木。
尤其手臂和手指头,麻木的像是在骨头外面套了个软塑料套子,失去了痛痒等感觉。
海葵希望天赶紧黑下来,她就可以用缠在手腕上的鲛丝,割断绳子,落入大海,逃离这里。可太阳像是故意在和她做对似的,懒洋洋的窝在红紫色的云霞上头,很长时间都不动地方。太阳似乎安逸于彩霞的温柔,在彩霞织成的云床中睡着了,忘记和月亮交换岗职。
海葵专心致志的盯着太阳,祈祷太阳在她手臂完全麻木之前,赶紧落到海平线下。
蒋异浪突然从船舱里出来,船舱门在拉动下发出暗哑的响声,打断海葵专注盯视太阳的行为。
蒋异浪刚刚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粗略擦了一下,并未擦干头发。自然卷曲的头发,被水纠合成一缕一缕,看着像是铺散在头顶上的枯萎海藻。
他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紫红色大袍子,袍子没有开襟,像是一整片布缝和在一块儿,只在脑袋和手腕地方抠了洞似的。
海风吹鼓起蒋异浪的袍子,令袍子簌簌作响,仿佛在敲揍着某种奇怪的鼓乐。
蒋异浪抬起右手,挡在眉骨上头,仰脸看向海葵,“想明白了没有?”
海葵立即点头,铿锵有力的回答,“想明白了!”
“哦?你是怎么让鲨鱼听话的?”
“啊?”海葵大睁着眼睛,懵懂的看着蒋异浪,“让鲨鱼听话?就是你之前说的御鲨吗?我不会啊,我真的不会,我一点儿都不懂。”
“不会?不懂?”
海葵用力摇着脑袋,连带着旗杆也晃动起来,“真不懂。鲨鱼那就是海里的大老虎,你看看我,我这么这么一小滴,怎么可能让海里的大老虎听话。”
蒋异浪将手缓慢从眉骨上拿下来,拍了拍两边袖口,闲闲出声:“看来你还没想清楚,那就继续想。”
“嗳,嗳!等等,我想清楚了。”海葵着急的大叫,叫住转身要回船舱的蒋异浪。
蒋异浪原地站定,回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盯着海葵。
刚才蒋异浪抬头的时候,用手挡在眉骨的地方,给眼睛上铺了一层阴影,导致海葵没看清楚蒋异浪的眼睛。
这会儿,蒋异浪没有拿手挡在眉骨上方,阳光均匀铺撒在蒋异浪脸上,海葵清晰看到了蒋异浪的瞳仁。
蒋异浪的瞳仁很奇特。
围绕在他瞳孔周围的,并非普通人那样的细微绒毛,而是间隔有序的水滴型凹陷图纹。凹陷图纹的尖端指向瞳孔,围绕瞳孔组合成一个花形的图案,美丽且妖异,令人恐惧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上几眼。
这种瞳仁极为罕见。
比双瞳还要罕见。
海葵以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瞳仁,一时间愣住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说出话来。
蒋异浪抻高眉毛,眼皮微微下垂,眯缝着眼睛看着海葵,“想清楚什么了?”
“我,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让鲨鱼听话,但我听话啊!”海葵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堆狗腿话,语速极快的吐了出来,“我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做饭就做饭,当打渔就打渔。别看我长的小,但我吃百家食长大的,勤快,从小儿就什么活儿都会干。”
蒋异浪嘴角慢慢勾了起来,笑的很是愉快,“我不需要奴隶。”
“我最会按摩!”海葵按摩的技术,是跟着镇头瞎子张学的,十分地道。瞎子张祖上是在皇宫里当太医的,一手按摩技术,出神入化,谁家有个扭脖子崴脚的,经瞎子张一按,不出一晚上,准好。
“把你御鲨的方法告诉我,我就收你做奴隶。”
海葵在心里冲蒋异浪‘呸!’了一声。
她的脚丫子蠢蠢欲动,很想把鞋子甩到蒋异浪那张无耻的大脸上。
“我是真的不知道。”海葵表忠心,“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异浪嗤笑一声,扬手吩咐在一边晒鱼干的方吼娘,“看好了她,别让她趁夜跑了。”
“老大,你放心。”方吼娘一直竖着耳朵斜着眼,听着蒋异浪和海葵这边的动静。
她非常不希望蒋异浪把海葵放下来。
对于方吼娘来说,任何一个比她漂亮比她苗条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都该去死。
听到蒋异浪的吩咐,方吼娘提在半空的心脏落回了原位,心花怒放的应了一声。她用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看好海葵,不给海葵溜走的机会。
等到蒋异浪进了船舱,方吼娘双手叉腰,冲天大喊,“小贱人,你再不把御鲨的方法告诉老大,我就把你晒成咸鱼干。”
海葵“呵呵呵”冷哼三声。
这三声,对于方吼娘这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来说,相当于一个大火星子。
方吼娘炸了,气的想要爬上去教训海葵。
白云天叫住方吼娘,“方吼娘,你再不做晚饭,我可就要饿坏肚子了。”
方吼娘忽闪着硕大的两个鼻孔,抽出鞭子,隔着空朝海葵甩了两鞭子。她在白云天的注视下,心有不甘的将绳子收回腰上,弯腰把鱼干收到簸箕里,回舱里去给大家伙儿煮饭。
白云天抬头看向海葵,遥遥朝海葵笑着。
他像是一只体态轻盈的鸽子,右膝微微一曲,随后腾然而起,从另外一条海盗船上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