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气,避开她咄咄的视线,苦涩一笑:“你终究还是恨我。”
“不,我不恨你!”她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猛地提高声音:“恨会让我痛苦,让我难受,让我不得安宁!身为人类的那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执着太过,最后受伤的,永远都是自己,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这些只不过是自己心里的感觉罢了,看不到摸不着,比烟云还要飘渺无踪,令人捉摸不透,这样的东西,说没就没了,这般脆弱不堪,要它何用呢?与其纠结这种虚无的东西,倒不如把握眼前,过好此刻的日子,这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么?”
他宁可她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宁可她用充满恨意的眼神控诉她,那样的话,至少他知道,她对他还是有些在乎的,可现在,她用这般平静的态度,理智从容地与他讲着这样那样的道理,好似自己对于她而言,真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心痛得简直就像是被生生剜了出来一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害怕:“不是,你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别说是神魔,就是人类,短暂的一生,若是真的无爱无恨,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感情虽然看不到,摸不着,却是一种最顽强的存在,它能令人坚强,令人幸福,我曾经见过一个士兵,一场恶战后,他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寒冷大雪山中,那时他又冷又饿,肩背处都是伤口,腹部还被长矛刺了个血窟窿,血流不止,即便伤重如此,但一想到在遥远的家乡,他心爱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他回家,他就好似有了力气,撑着伤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朝着雪山外爬去,或许是他的顽强坚韧感动了上苍,一个来深山打猎的猎户看到他,将他救了回去,他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履行了他对妻子许下的诺言。”
“你想说什么呢?”她不为所动。
“书幽,其实你什么都明白,不需要我多说,你认为一无是处的感情,它甚至能救回一条性命,怎能说是虚无缥缈呢?”
“你说的对,感情这种东西,的确对人影响至深。”
“你……”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赞同了自己的说法。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大冬天迎面泼来的冷水,让他从头顶一直冷到了心口:“当初若非我还对你存有一丝不舍,又怎会在你的剑下魂飞魄散?”
“那根本不是……”
她打断他,“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不是你的本意,对吗?”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冷肃起来:“奕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我之间那所谓的感情,本身就是个错误,你那一剑,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包括我们的未来。神魔殊途,命运注定了你我不可能在一起,强行逆天,得到的只有惩罚,我不想被感情束缚,不想再一次败在感情之下。”
“不愿被感情束缚?难道你就甘愿被命运束缚!”他难抑激动。
面对他的失控,她反而异常平静:“是,我宁可被命运束缚,也不愿被感情束缚。”
他鼓胀的怒火,像是一下子被扑灭,连火星都没剩下半点,“书幽,你这个胆小鬼。”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胆小,所以,请胆大包天的奕铉尊上,放了我这个胆小鬼吧。”
“书幽,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你。”他切齿。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她微笑。
爱恨交织,这种感情几欲令人发疯,一辈子都在为了她而活,就像那个士兵,若非心底的那份爱恋,不肯对心爱之人失约的倔强,他怕是早就死了。
而现在,自己就是那个临近濒死的士兵,失去了心底的信仰与坚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那荒芜冰冷的雪山。
“书幽,我愿付出我的一切,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他不懂,不明白,她若真的恨他,面对他时,又怎能如此平静淡漠,若是还爱着他,又为何处处躲着他,时时避着他,怎么也不肯收下自己的这一颗衷肠。
她对自己,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难道说,真如她自己所言,无爱无恨,心静如水?
不,她能做到抛却往昔,他却不可以!
他已经执着了整整一万年,每一天每一分,他的每一个呼吸,都是为了她而存在,一切已然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嵌入了灵魂,无可消散。
要将这份执着彻底放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永恒的死亡。只有伴随着灵魂的消逝,这份不肯放下的执念,才会一并消失。
这一天已然不远了,只希望当那一刻真正到来时,他不会再有遗憾。
“奕铉,你真的懂感情吗?”她眼神仍旧平静,却隐约带了些嘲讽:“不是每一种感情,都会得到回报。”
他抬眼看她,她语气中的嘲讽和寒凉,让他的心,也在一瞬间跌入了低谷:“没有……回报?”
“对,你在我这里,得不到回报,所以还是收起你那些赴汤蹈火的付出,以你只能,就算不付出,想要回报你的人,也多不胜数。”
“世上想要回报我的人再多,我也只想得到一个你!”忍不住脱口而出。
紫眸中波澜微动,很快归于平静:“你可以得到世上任何人,唯独一个我。”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终于还被逼至这个地步,他像是个无理取闹地孩子,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