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了约十日,临近上京时恰好遇上一场骤雨,在郊外官道旁的驿站里头缓了一会儿,待雨色出歇已近黄昏。
蕴雨的浓云尚未散尽,雨后清凉潮湿的郊野上,夜幕已经提前到来。
袁凛立在院中看了许久,折回屋内,朱颜正倚在几边看书,半边身子伏在长几上,未绾起的头发披了一肩。
听到脚步声,朱颜立刻一扫懒懒的态度,端坐起身,眉梢一挑,“雨停了?”
“停了,但天色已晚,虚园空置十余年,如此夜深让你一人前往,我放心不下。”袁凛将方才考虑的问题与她说了。
朱颜垂头想了一会儿,满不在意地笑笑,“不是有白蘋和杏叶陪着我吗?小封也带着他那些手下一道来的,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情?”
“不妥,虚园之事明日再说。”袁凛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同她商议,方才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阿颜便往我郊外园中歇一夜,如何?”
“……你平日不住家中?”朱颜起了好奇,站起身挪到他面前,抬头霎眼。
袁凛向她挑了挑眉,伸手去拽她,“府中我只辟了一处书房,床榻也设在书房内,难道阿颜想与我一道挤书房?”
“你也太过胆大妄为。”朱颜拧眉,侧身避开,“就算虚园暂时住不了,母亲也吩咐过往叔伯那里去。”
“说笑罢了,阿颜何必当真?”袁凛当然不会真的带她回府,平素亲密一些也就罢了,若是进了城还这样越礼,那可足够害死朱颜了。
那边白蘋见天气放晴,寻个送茶水的时候进来,有模有样地见了礼,“公子、姑娘,已近戌时,再不动身,城门怕是要关闭了。”
诚然城门要到亥时才关闭,他们已在郊外,一个时辰就算是步行也能进城了,白蘋这么说多半有些危言耸听的味道在里面。
“白蘋姑娘重踏故土,想来已经急不可耐?”袁凛对她的催促很没好感,而且这个机灵的丫头处处都在防着他靠近朱颜,实在碍事。
朱颜被他一说,这才恍然想起白蘋似乎的确提起过,她曾是蔺氏身边的侍女,当初正是随着徐府一起逃往江南定居的,难怪这丫头这般守礼,对京中的事情也知道很多。
“白蘋的亲人还在吗,明日去看看他们吧?”朱颜含笑拉起她的手,“我们明日一道去,好不好?”
白蘋有些窘,本来出言催促已是僭越,又被袁凛这么一说,朱颜接着误解一下,生生弄成是自己急着回家才进来催促,叫她百口莫辩。
杏叶同她一道来的,在门外缩头缩脑,她一路从岭南到江南已经大开眼界,觉得自己当真是山野之人,连头都抬不起来,如今就要进入都城,越发地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要落后白蘋半步才觉安心。
“怎么了?”朱颜见白蘋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雾气茫茫,显得万分委屈,不解地咬了咬唇,求援地望着袁凛,低声询问,“我说错了什么……”
“阿颜没说错什么,只是你一个小姐家,不必这么热心。”袁凛懒得管屋内一个白蘋,屋外一个杏叶,拉起朱颜就走,“关河想必该来了,这就动身罢。”
朱颜抿着唇,不必过于热心么?或许,说的好听是叫做“热心”,说的难听些,也不过是多管闲事,在上京这种地方,多管闲事真的会惹来巨大的麻烦。
雨后的空气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方才的积云已经散去,夜空中悬上了几点星斗,半月的光辉将院中的道路照亮。
关河果然已经等在了外面,“公子原本传信午后回府,偏生遇上骤雨,想来今日不回去了?”
“父亲都派你来了,我怎么再好回去,逆了他的意思?”袁凛瞥了他一眼,径自走了,“我们去甲子园歇一晚再回。”
朱颜跟在他身后,抬起眸子同情地向关河眨了眨眼,自从临近上京,袁凛说话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讽刺意味,也不知究竟是谁惹了他。
“朱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关河已经习惯,自家公子到了乃父面前也免不了说几句不逊的话,好像也只有在朱颜面前稍稍收敛一些而已。
这个所谓的甲子园在郊外一处小镇上,因方才下过一场骤雨,夜色又已深了,平整的石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在车马经过时,偶尔有几户人家的犬吠响起,之后伴着一些低声的议论,猜测车中之人的身份。
朱颜无聊地倚在车壁上出神,手中不断摩挲着一册诗集,这个光线已经不足以她继续看书,恰好她也不想再看,这些日子为了防止回京以后露出破绽,她可是下了苦功学诗词的,现在看着这些就头大。
“对了,那院落做什么叫那种名字?”朱颜懒散的目光一凝,带了几分嫌弃的意味。
甲子园,这名字听起来暮气沉沉的,让人半点好感都没有。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袁凛没解释,直接带着她去叩门。
站在檐下,可以发觉院内很安静,只几点微黄的灯光,过了足足半刻,才有一个老妇扶着灯盏出来,一手遮着风,一手慢慢开门。
待看清面前的人之后,老妇愣了一会儿,震惊的目光落在朱颜身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小姑娘姓向?”
袁凛待她很敬重,低声解释,“林娘,这是朱矩之先生的小姐,同我定了婚约的那个。”
林娘缓缓点头,还在暗自咕哝,“小姑娘肖似向妃,老婆子倒是看走眼了。”
朱颜略略尴尬,她总不能告诉人家,她与向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