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却默不作声,一双灵动的大眼盯着她手指揉按的地方,过了片刻,才问道:“舅母是否曾经有过一场很厉害的风寒,而且拖延了许久才治好?”
蔺氏好看的杏目一转,惊奇地盯着朱颜,过了半晌,轻轻笑着,“你舅舅早就听说你近日对医术颇有研究……我这头痛病,是十多年前,从京城逃难途中染上的。当时哪里来得及请人医治,因此一拖再拖,到了现今,也就成这样了。”
说起过去的战乱流离,她澄澈的眸子里勾起一点怨恨,但等到朱颜仔细看去,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阳明经的头痛症,朱颜才浅学疏,不能根治,不过或许有办法可以缓解一些。”朱颜微微敛眉,既然母亲与这位二舅母的关系不错,那自己自然是要好好讨好一番的,再说,美其名曰,自己这可是叫做“悬壶济世”。
其实听蔺氏的讲述,朱颜早已明了蔺氏是那年感冒没有及时治好,转成了鼻窦炎,因此才会累得面颊部和眉棱骨一带疼痛。至于什么阳明经头痛,中医确实有这一说,但她又不是学针灸专业的,不过知了个大概,抬出这个名堂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罢了。
蔺氏对朱颜的毛遂自荐颇感兴趣,含笑问道:“阿颜可是有什么法子?”
朱颜见她的称呼越发亲近,不禁暗自高兴,立刻更为热情地搓热了手指,隔着帕子小心地揉按着蔺氏鼻翼旁的迎香穴。过了片刻,一旁的丫鬟看明白了她的手法,急忙提议,“奴婢们来为夫人揉便好了,姑娘且歇歇。”
朱颜也不敢过于僭越,微笑着收回手,转头去看这荣萱堂的布置。
她和徐绸珍是从西侧绕进来的,屋子坐南朝北,院中有着一个颇大的花园,东边是坐落在湖水中的一落假山。
说起这庭院的布置,与朱颜前世所见的名园林大抵类似。假山游廊,雕窗洞门,还有精致繁复的刻花,水磨的青石台阶,窗下那一星半点的芭蕉或是兰草,都使人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烟雨迷蒙的古苏州,慢步在那些小巧精致的园林内。
但转了头,荣萱堂里面的布置却有些不同。
面前的屋子有两层,布局大方,青瓦粉墙,隔扇洞开,一点没有江南朦胧忸怩的秀色。窗外垂着的稀疏篾竹软帘内,不时传出几声说笑,是少女的声音,如枝上黄莺儿一般清脆动人。
“果然好了许多,阿颜竟是如此手巧。”蔺氏惊讶且带着欣慰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朱颜的观望,“四表哥泉下有知,也能放心的。”
朱颜眉梢微微一跳,难怪蔺氏对自己态度这样好,原来与朱衡亦是亲眷关系。但对于她这样一个碰到辈分就晕头转向的姑娘来说,要搞清楚这些,似乎不会比背清十二经络的循行路线简单。
见朱颜样子乖巧,蔺氏的眉目越发柔和,唤了身边一个丫鬟,“白蘋,你陪着朱姑娘去二层,几位小姐都在那里,阿颜卧病已久,想是姐妹间都生疏了,你给她介绍介绍。”
那丫鬟应声走了出来,向朱颜微微颔首,“姑娘请随我来。”
“舅母,那母亲呢?”朱颜有些慌了神,她可是冒牌的,与那些姑娘小姐们何止是生疏的问题?
徐绸珍快步上前,压低了声,“燕子别担心,白蘋姑娘是个识事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她便好。”
白蘋听着,低眉应了,悄悄向朱颜笑道:“朱姑娘不必担心,除了大老爷家中的两位小姐骄纵得很,其他小姐都是京中旧臣家的闺秀,再不会刁难人的。”
朱颜无奈,只得随她穿过大厅,感到周围有几道惊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朱颜只得尽量保持镇定,将目光紧紧落在前面带路的白蘋身上。
白蘋穿着一身豆绿的衫子,头发梳成乖巧的双丫髻,看个头,估摸着不会超过十五六岁,但为人倒是沉稳得很。
转上了楼梯,白蘋忽然停了步子,回头向朱颜一笑,声音压得很低,“朱姑娘,你可会诊脉?”
“略知一二。”朱颜见她问得奇怪,也停了步子,“白蘋姑娘可有不适?”
因为知道大多数人对于中医的印象便是诊脉,过去一个月里,朱颜可是下了苦功夫将二十八种脉象全都背了滚瓜烂熟,如今她还欠缺的只是大量的实践。
白蘋的眉头一蹙,忽然笑了笑,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朱姑娘,我们的二小姐下个月便要出嫁了呢,到时候夫人定要请姑娘来做客的。”
朱颜霎了霎眼,不是刚才还在说诊脉的事情吗?这么快就换了话题,比翻书还快啊。
还未走完全部阶梯,便见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子迎了过来,圆圆的鹅蛋脸,皮肤白腻光滑,面上还隐隐透着一缕红晕。
“姑娘,这便是我们二小姐蘅卿,比姑娘小三岁。”白蘋果然乖巧地在一边提醒。
朱颜笑了笑,急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表妹不必客气。”
“颜表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想必最近的诗词做得也是很不错。”徐蘅卿亲热地回握,似乎与过去的朱颜极为相熟。
但说起诗词这些东西,朱颜颇为赧然,自己最近总忙着看医书,哪有闲情去看那些?更别说作诗作词的,没有一肚子的墨水哪能看?
“近日我看了些史书,诗词倒是搁下了。”
徐蘅卿似乎颇为惊讶,随即宽慰地笑笑,“要我说呀,表姊大病初愈,还是别劳神了,先将息将息才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