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仁慈。”
“仁慈?”印暄淡淡一笑,“你真以为朕剐了他一个,就这么算了?”他伸手招了个紫衣卫上前,命道:“去给朕好好查查,这个黄姚化名为陆名延后,可有妻儿亲眷;过从密切者中,可有方士术士之流,一并满‘门’剿除。”
“遵旨!”紫衣卫领命而去。
“现在你还觉得朕仁慈么?”印暄问。
印云墨从容道:“仁慈过度则失之于优柔,峻苛过度则失之于暴虐,皇上张弛有度,处事果决睿略,有明君之风范。”
印暄睨着他,慢慢笑起来:“怎么,出来溜达两圈尝到了甜头,就不想回清曜殿了?你别以为拍几句马屁,朕就会放过你。”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么,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还真把我放了。”
“这不就穿了?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谢罪是这种谢法?”
印云墨‘摸’着下颌想了想,叹道:“我只能拍到这程度,倘若皇上想听再‘肉’麻些儿的,那还是把我押回去好了。”
皇帝像被噎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才骂道:“你还是给朕滚回清曜殿去吧!”
“那得等我先去一趟熙和宫,把赤‘精’蛊灵收回来,皇上总不希望慧妃娘娘的‘玉’体变成虫子窝吧?”
“……摆驾!去熙和宫!”
寅时将尽,东方未明,但如墨天‘色’正渐渐褪成靛蓝,庭院里草木摇霜,空气中充满了冷冽的湿气。
从储放慧妃遗体的冰窖中出来后,印暄就在熙和宫传旨,着礼部准备宫妃出殡事宜,又遣人去通报太后。为免太后忧心,只说是慧妃抱病而亡,并不提降术之事。
一切安顿完毕,圣驾正要回乾清宫更衣准备早朝,紫衣卫来禀,说是熙和宫的一名宫‘女’叩请面圣,可又不肯说明所奏何事。
印暄宣她见驾,见是一名十五六岁的窈窕少‘女’,生得粉面桃‘’,十分娇俏可爱,便缓和了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何事禀奏?”
宫‘女’神‘色’哀伤,却不紧张惊惶,口齿清晰地回话:“奴婢叫杳儿,是娘娘的贴身‘侍’婢。娘娘出事之前,曾命奴婢传禀一句话给皇上,可奴婢还没来得及,就……如今虽然娘娘不在了,但吩咐奴婢做的事,奴婢一定要完成,请皇上莫要责罚。”
印暄颔首道:“你对慧妃忠心,朕知道,又怎会责罚你。说吧,慧妃托你带的,是什么话?”
杳儿叩了个头,起身提起裙裾便要上前,被一干‘侍’卫呼喝阻拦:“站住!胆敢冒犯圣驾!”她急得眼泪汪汪,撅着嘴叫道:“奴婢没有冒犯圣驾,是娘娘吩咐的,这话只能对皇上一个人说!这是悄悄话,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悄悄话?”
印暄看她娇憨,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更是天真有趣,便挥退‘侍’从,温声道:“好吧,慧妃生前有什么悄悄话,你上前来告诉朕。”
杳儿破涕为笑,鹿儿般轻盈地上来,走到案前,想了想又问:“皇上,能不能再近点,奴婢怕他们听见。”
印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印云墨,发现他双手笼在袖中,正低眉敛目,也不知魂游几重太虚去了,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快。
他朝杳儿点了点头。少‘女’欣喜地绕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伸出手掌拢着他的耳,轻声道来——
似乎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印云墨暗暗忖思,究竟是哪儿不对劲?黄姚,前吏部尚书黄谦幼子……幼子……明德二十二年,吏部尚书老来得子喜出望外,奏请皇帝准假三日,还大宴宾客……不,不是得子,是得‘女’!黄姚……姚……杳儿?!
他蓦然抬头,见那名叫杳儿的宫‘女’,左手正拢在皇帝耳畔,而右手则隐在椅背后,那是任何一个‘侍’卫都无法看见的盲区!
“小心——”
与印云墨这句话同时出口的,还有少‘女’的轻柔细语:“皇上,娘娘说,叫你下去陪她!”
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从椅背的镂空处,毒蛇吐信般疾刺向印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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