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景年微怔,随即了然看了他一眼,端起有浮末的汤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印云墨嘴角掠过一丝不明其意的微笑,收回空碗道:“敢问二位将军,滋味如何?”
谢豫咂了咂嘴,回味道:“鲜美无比。人道‘秋风起兮三蛇‘肥’’,果然有道理。”
左景年闭口不答,只觉一股热流经喉而下后,忽然在腹中弥漫出森森寒意,随即又从寒意中迸发出一团炽热烈焰。这一寒一热,犹如吞冰咽炭般在体内‘交’相碰撞,他立刻运功行气,强忍住腹中不适,额上洇出了一层薄汗。
谢豫睨着他似笑非笑,“景年兄弟,你觉得呢?”
左景年淡淡道:“不错。”
“各味入各口,各人各机缘……”印云墨忽然朗声大笑,一转身回殿去了。
两名紫衣校尉继续守立殿‘门’。谢豫在秋寒腹空时喝了碗热汤,浑身暖融舒适;左景年却牙根暗咬,冷汗浆出,腹中痛楚愈盛,几乎站立不稳。
所幸很快到了换岗时间,‘交’接完毕后,他迅速回到供宿卫休憩的侧殿,‘摸’进一间无人的廊庑,反手栓紧‘门’闩,脚步踉跄地跌在矮榻上,立刻打坐运功,试图将腹中蛇汤‘逼’出体外。谁知内力运行周天后仍毫无反应,那碗汤仿佛已溶入血脉骨髓,根本无法拔除。
如同被冰火‘交’淬,极冷时身处冰天雪地而衣不蔽体,极热时又如身卧釜鼎架柴焚烧,他痛不‘欲’生地颤抖着,死死咬住痛呼之声,齿间泛起了铁锈味。
又是一阵冷热‘交’替后,左景年惊觉浑身皮下似有异物游走,剧痛难当。他猛地扯去身上衣物,骇然见一团高高肿起、拳头大小的疙瘩正从‘胸’口的肌理之下滑过。肿块‘色’呈黑紫,观之如痈瘤,却又似活物般形状变换不定,令人触目生怖。
震惊之下,他断然拔出一把尖利短刃就要剖‘肉’取物,却见皮下又是一阵蠕动,仿佛无数暗红‘色’蚁群爬过,追赶着那团痈瘤,自左肩一直移向后背去。
他忍痛跳起来,冲到洗脸架旁,扭头看铜镜内的后背。
背上靠近右腰侧的地方有处旧伤,疤痕历历、息‘肉’纠结,像是曾被刀尖剜去过一块皮‘肉’。那团游弋的痈瘤被群蚁驱赶着,走投无路般挤到疮口。
猛一下撕裂般剧痛,他耳边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那道旧伤竟再度爆裂,黑紫‘色’污血喷得满墙满地,空气中霎时腥臭弥漫。
左景年慢慢瘫软,赤身伏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精’疲力竭地喘息着。
所有不适的感觉骤然从体内消失,后背旧创虽烈烈作痛,经脉间内力运行却通畅无阻,他知道,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
三年前,他的后背曾中了一枝剧毒弩箭,命悬一线时被一名游方郎中所救。人虽然侥幸被拉出鬼‘门’关,余毒却化为暗疾盘桓在体内难以根除,连带武功也打了六七分折扣。
如今体内积毒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排出,他不知是因为那碗古怪蛇汤的‘阴’差阳错,还是软禁在清曜殿中那人的刻意所为?
若是后者,那人与他素昧平生,又为何要施恩于他?
他思忖半晌仍不得其解,按捺下满腹疑窦,起身清洗伤口,寻了包金疮‘药’敷在后背,用白纱带缠好,重新穿上衣物,开‘门’唤宫仆进来打扫。
起身时,他蓦然发现,地面污血中裹着一块指头大小的硬物,冰棱似的散发出丝丝寒气。好奇之下,他将那块酷似漆黑石子的东西拾起,洗干净了用手巾包着揣进怀里。
回到自身居住的房间,左景年又在‘床’上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感觉功力已基本恢复如初后,他和衣而卧,慢慢闭上双眼,决定明日找个机会,向清曜殿中那个诏囚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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