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宣威帝自折所剩不多的阳寿服下七夕丹,目的便是在天下众生面前展示他一生最后的风采。以七夕丹的效期推算,宣威帝将在六天后,也就是秋猎加上演武大会结束的那一天晚上殡天。
这代表着,大楚皇位的归属也将于那一刻之前揭晓。不管怎么样,宣威帝都必须在死之前宣布皇权继承人,否则,帝位名分未定的大楚便绝对会陷入皇子夺位的内‘乱’之中。
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大楚下一位皇帝的冕冠究竟会落在谁的头上?
对于这个答案,三个继位呼声最高的皇子心中谁也没有底。自己该怎么办,是静待那一刻的来临,还是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这个问题,像逐渐灰暗的天幕一样,沉沉地、无可阻挡地压了下来。压得三位皇子手足冰冷,‘胸’腔中却又一片滚烫,血气绿‘色’几乎无法呼吸。
天际。最后一丝暗红似血的晚霞隐去,夜幕,终于完全降临,一轮弯月如刀,将寒辉从苍穹上冷冷地洒落。
戌末时分,苍穹上浮云渐密,将那轮如刀弯月遮得时隐时现,地面景物亦是时而明朗,时而朦胧。
归拾儿领着一队禁军在皇陵边上例行巡卫。他如今已是副校尉,原本不必亲自带队巡夜。不过今晚情况特殊,却是懈怠不得。
夜风掠过。将一阵清爽的凉意送入厚重的皮甲内,令人‘精’神为之一畅,实在是一个极为舒适惬意的秋夜。
归拾儿的心情却极不轻松,像此刻的夜空一样,心头布满了疑云。
现下皇陵的军队布防状况相当之古怪,皇陵及行宫的守卫职责本由守陵禁军担任,护驾秋猎的龙骧军一至,便接管了行宫的守卫工作。这种调度原属应有之宜,龙骧军护卫皇帝安全的战斗力自然要比守陵禁军高得多,但奇怪的是,上面却未下达命令让守陵禁军撤走,而是任由他们驻扎在原地,且也未指派将领统一指挥。这么一来,两支隶属不同的军队等于‘混’合驻守在一处,防线看似严密了许多,实则弊端远远大过便利,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件,两军正常整合都会颇为困难,更别说能够及时应变了。
即便负责此次秋猎军队部署的统领再白痴无能,也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军事常识错误才是,归拾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此中缘由。
还有,这秋猎之期,向来是大楚的一个盛会,参与的达官亲贵名‘门’豪族的子弟无数,不光是为了通过秋猎和演武在皇上面前出彩,博取一条便捷的晋升之道。且与会者不乏各家族的名媛淑‘女’,这盛会期间的夜晚,更是聚会游乐纵情狂欢的大好时机,历年来驻营地周边的山林草野间,也不知成全了多少姻缘,抑或是‘露’水姻缘。总而言之,此处夜间秋风撩人醉人之处犹胜‘春’风几分。
因此,往年秋猎驻营地的热闹欢腾可想而知,篝火处处有如天上繁星,四处可闻欢歌笑语,直至天亮方休。但今晚,篝火却是寥寥可数,偶有半大的少男少‘女’在外面追逐嬉闹,很快就被大人喝斥回各自营帐,偌大的营地中冷清得简直不成样子。
种种大异常情之处,让归拾儿大为疑‘惑’不解,预感到必定会有大变故发生,至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毕竟只是个职位卑微的副校尉,很多信息还根本轮不到他来接触,无从忖度,只有闷在肚里暗自猜测。
见归拾儿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与他‘交’好的孙庆刚正是这队禁军的小校,他们是一起扛枪一起宿窑子的‘交’情,彼此不需顾忌许多,凑近了低声笑道:“校尉大人情绪不佳,莫非是前番在京中与哪一家的小姐好上了,现在患相思病了啊?”
“去你的校尉大人,老孙你怎么越来越跟李冲那家伙一个德‘性’了,没事就来寒碜我?”归拾儿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朝秋猎营地方向点了点,道:“老孙,我是在想。那边的情况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孙庆刚收起笑脸,朝后面的兵士挥挥手。让他们稍稍离远点,才小声道:“我也正在琢磨这事儿,想回去后再跟你说说。这种情况不是不正常,而是他妈的太蹊跷了,去年可不是这光景,每天晚上,那些公子少爷小姐们吃饱喝足了,那劲头儿大的。不把这块地儿闹翻过来绝不罢休,整晚哪一刻有今天这么安静过?”他是守陵禁军中的老兵,去年也在此镇守,对前后的差异感受更深。
谨慎地瞅了瞅四周,孙庆刚又小声道:“老归,咱们虽然还不是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瞧眼下这迹象,指不定就会出大事,咱们不过是指望拿点饷银糊口的小喽罗罢了。不该问的就别去过问,不该管的也千万别去管,万一真有了事。上面的命令也不能尽听,不管怎么样,先保住自己一条命最为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