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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服侍……”我皱紧眉头,既然有钱养丫鬟,又怎么会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维生的地步。
再开口却是温温和和的:“既如此,你不必接待他人才是。”
春桃眼神慌乱,将衣裳理好:“楼里的主人有意捧一批新人,春桃……春桃恰好被选中……”
“哦?”我轻轻一笑,打量着她甜美的一张脸,“历来听说月见楼预捧的新人须得过一个考核期,在这期间新人要攒够足够的人脉为选魁一夜做准备。春桃这是,将我也当做人脉中的一位了?”
她的脸羞得赫红,微微颔首,颇有些不胜风凉的娇憨之意。
衣袖长挥,我冷声中带一份不屑:“你既不愿与我说实话,我也不必给你指一条明路!”
“公子此言何意?”
“你当真以为,月见楼那位老板会捧你?”
桃色纱帐被风吹起,案边香炉里细烟缭出香甜味道。春桃愣愣的,望着那烟雾久久元神。
好半天,坚决又固执地开口:“黎大公子亲口说的,定不会有错。”
真是,天真的小姑娘呢,随随便便一个人的话听进耳里,都深信不疑。黎家那位老爷还在,且素来为两位儿子的能力长吁短叹,又哪会把生意中的事交付于二人?
大概,也正因这两个儿子没什么实权,才派出老大来诓这小姑娘吧。
于是也不打算与春桃啰嗦下去,“你看新选入的那一批姑娘,除了你之外哪一个身边不跟着几个乐师或是教授诗书的人?没有出色技艺,你真能为凭你这略显孩子气的面容,能入得了各个豪门公子的脸一举夺魁?”
眼见着春桃笃定的神色慢慢萎靡,我还觉得该添上一把烈火。有些人的信念生得极其牢固,不下猛药,难以摧毁。
瞥见那幅被她裱好的字,我悠哉游哉踱步上前:“月见楼不做亏本买卖,若是他真有意扶持你,首先就该给你改个名字。春桃虽是意寓极好,但到底太接地气了,不符合上层贵族的审美。”
终是不忍直接说她这名字有些土,我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青衣,觉得自个儿在长成这副柔弱小生模样的同时还能扮成冷面郎君,很是心喜。
只是应该把沈凌的折扇抢来,那样,可能会显得本公子更有风度些。
到底春桃的脑子还算好使,颓然了片刻整理仪容:“果真是命数吧!乌鸦又怎会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
我敛起先前的种种神情,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伸出手去拉她:“朝颜是被囚禁了吧?带我去见她。”
春桃借力起身,盯着我:“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一次,我只是没有一直陪在她身边,并不算背叛,对吧?”
我不作答,“走吧。”两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又长。
朝颜的门前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人看守,只是门锁着。春桃大大方方开了门,在我进屋之后也紧跟着进来,又从内把屋门闩住了。
貌视,这沈老爷对春桃,倒是十足的信任。
朝颜穿得很素,鬓边别的都是白色珠花。隐隐觉得有些不祥,却不待我开口,朝颜放下停住手中的针线翻飞:“她是叫你来接我?”
“她……有跟你说过?”
“五年前便说过。”
“吱呀”一声,我警惕的向窗户看去,却是沈凌从窗户边冒出半个头来。
额边不禁滚出两行冷汗,翻窗爬墙这等事,原来沈凌也会做么?又觉得这桩事一定要好好的记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调侃调侃沈凌,也算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把柄。
他的愣神却只是一瞬,利落的跳进屋里,折扇又敲上头:“以前忘了教你,能伸能屈的才是大丈夫。”
“……”
介于朝颜是个大活人,总不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出去。正纠结着要怎样将她运出去,朝颜抛开手上绣了一半的丝帕,走到窗前远眺良久。
半晌,一只手支着头:“这层楼的窗子都向西开,而据此最近的城门在东方,并不适合从此处翻下去逃跑。”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沈凌却摇摇头:“谁说我们非要把你送出城?”
诧异望向他,折扇展开在空中:“我这样小心的进来只是顾忌黎家的颜面,再者,太过直接的带走朝颜难免不会惹得那些公子哥儿心里嫉恨。然而,若是朝颜进了沈府去陪她的姐姐,黎谓他敢向沈家要人?”
他这话说得实在霸气,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云珠说沈凌并不那么平易近人少年心性的缘由。
于是一行四人纷纷翻墙而出。
带着朝颜从小门儿里头进去,我不无钦佩的说道:“从前只以为姑娘婉约娇媚,不想翻起墙来动作利索,竟是一点儿也不输给在下。”
她舒朗一笑:“我小时候可豪迈得很,最爱缠着姐姐爬树射猎什么的……”忽又停住言语,打量着窄窄的小院儿,忽而一笑明媚动人:“那也是从前了。”
觉察到朝颜的欲言又止,我也不多过问,回过身看着春桃,有些无奈。这姑娘一路跟过来,说是私放了朝颜还留在月见楼,她是死路一条。
朝颜也大度,许是体谅春桃跟了她两姐妹许多年,也不在意此前春桃那类似于卖主求荣的行径,同意了将她留在身边。
直接将二人带进了我住的那间屋子,我带上门,嘱咐她俩不要随意走动。朝颜伏在桌上看似小憩,却轻声问我:“我也算是正当红的棋子,你可知月见楼何以弃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