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事情还没那么简单,”听了王得仁的话,金声桓说道,“章于天不大可能会为了敲诈富户而专门去瑞州一趟。除了捞银子。他此行的主要最终目的恐怕还是去万安去找刘武元,商量如何对付咱们。”
万安即吉安府万安县,毗邻赣州府。虏廷任命的南赣巡抚刘武元、南赣总兵杨遇明、吉安副将徐启仁等都驻于此地,与驻扎在赣州的明赣南总兵郝永忠和驻于南安府的明赣南副将张先壁对峙着。
“也对,依那老混球的性子,做这种混账事也不足为奇。”王得仁骂完章于天,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声音压低了两分,“既然如此,对于那件事军门考虑得如何了?之前。那边的使者已经几度来我军中,章于天和董学成两个王八蛋不可能没有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若是还继续拖延下去,只怕对我等不利。”
金声桓听罢。看了王得仁一眼,负手走到窗前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杈,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军门之前是在担心妻小的安危,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如今夫人与公子已安然抵达南昌,军门还在等什么?”王得仁的话语中多了一丝急切,“难道只要咱们什么都不做,继续等下去,章于天和董学成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他们把探到的那点风头上奏给朝廷知晓。那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咱们赌不起,也不能赌!真到了那时。即便咱们没有谋反之举,恐怕也逃脱不了罪责。轻则丢官。重则,便是步那吴胜兆的后尘9请军门早下决心!”
金声桓的妻儿原本都被作为人质亢在京师,后来也不知清廷出于何种考虑,放还了一批降官降将的妻小。金声桓的妻儿恰在其列,几天前已经平安抵达了南昌。
王得仁口中的吴胜兆则是原满清苏松常镇提督,当初的经历与金声恒也有些类似,都是与当地文官不合,常有利益冲突。去年四月,吴胜兆不甘受满清江宁巡抚土国宝的长期排挤,在帐下幕僚、原抗清义师首领戴之客吴著等人的劝说下决心举兵反清。但吴胜兆为人犹豫不决、缺乏果断,又加之原本计划前来接应的舟山明军张名振、黄斌卿部于海上遭遇风浪,最终事泄兵败。吴胜兆以及大批参与起事的反清志士都被押往南京处死。
此时听王得仁说起吴胜兆之事,金生桓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关上窗户后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所说的这些我未尝没有考虑,但有些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等虽过得不大如意,可终究也已身处高位,执掌重兵镇守一方。这一切,都来得不容易啊!一旦决心起兵,便是与大清朝廷彻底决裂,你我二人也就再也做不成这安安稳稳的提督、副将,而是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进去再赌一把前程。若是事成,倒还好说。倘若失败,结果也是不言而喻。你,”
说到这儿,金声桓猛地回过身来,盯着王得仁:“可做好一旦兵败便身首异处的准备了吗?”
王得仁楞了片刻,继而哈哈大笑。笑罢,语气更是异常地坚决:“我王杂毛早年落草为寇,这么多年的血雨腥风闯荡下来,能活到现在已是大赚,就算现在便掉了这颗脑袋也谈不上赔本。区区一个死字,又哪还会在我眼里?而军门戎马半生,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既是如此,我等又何必要为了贪图这么点安稳而忍受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鸟气?替那个不知好歹的鞑子朝廷拼死拼活地卖命?”
鞑子朝廷!王得仁说得理直气壮。金声恒虽非胆怯之人,眼下听到这四字也不免心中一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继续盯着王得仁,等他的下文。
而王得仁见金声恒听到“鞑子朝廷”四字后也并无过激的反应,也大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再者。军门也完全不必那么担心。满人虽号称战无不胜,但其真正实力,哼。你我也是了解的。想当初,咱们尚未投清之时。听到满洲大兵四个字的确会有些胆寒,甚至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可后来真正投到了这边,对他们的实力咱们也就不再陌生。往最多了算,满人所有壮丁也不过数万,根本经不起太多折腾。即便加上各省绿营,他们的可用之兵也是捉襟见肘。就比方说,前年赣州之战,鞑子朝廷派了柯永盛、李应宗两镇绿营前来支援。可战事一结束便又将柯永盛调回了江南,李应宗调回了福建。这两部兵马总共也不过万人,却让鞑子如此看重,他们手头的兵力究竟宽裕与否,可想而知。此外,鞑子朝廷虽表面上占据了大半个天下,但却犹如坐在火堆上。湖广、福建、江浙的烽火从未断绝,乃至山东、北直隶、山西等地也是反师渐起,鞑子朝廷可谓应顾不暇。分守各地的原大明降将中,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大有人在。军门不是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吴胜兆兵败身死,尚且震动江南。一旦我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