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也难得他们的满腔热血。到时候尽量别派他们上阵厮杀,让他们帮着干点扎营、搬运粮草的事情就好。”堵胤锡道,“难为你们处境如此艰难却依旧心存报国之志。”
胡一清笑道:“堵公可别看我们显得寒酸,但要论杀敌的勇气也是不让他人的。庞帅有句话说得好,官做到咱们这个份上,将来在青史上肯定会留下名字。千百年后,后世之人在翻阅史书时会如何评价咱们,完全在于咱们当下的表现。忠即是忠,奸即是奸,这是任何人都抹煞不了的。别看吴三桂、孔有德那些玩意儿现在很风光,但就是过上一千年,也免不了后世之人指着他们骂一句汉奸。这话很对我的胃口!是啊,如果咱是一个没人搭理的山野村夫,干点混账事也就干了,没人会知道咱,会在意咱。但青史留名这种事,谁敢拿来开玩笑?要是贪图一时的舒坦,做了不该做的事,以后这千百年的骂名如何能让咱们在地底下安生?而如果咱现在行忠义之事,就算没干赢鞑子,死之前也就疼那么几下,留下的却是绵延流长的忠义之名。千百年后的人们偶尔在史书上翻到了,也都指着叫一声大明忠臣胡一清,呵呵,咱老胡在地底下听着也舒坦啊!”
同样的忠奸之辨,在胡一清这粗人的嘴里用简单的话说出来,让堵胤锡听了却有着更深的感触。他正了正衣冠,郑重地向胡一清躬身作揖:“胡将军高义,请受堵某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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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马进忠和胡一清两部开始扎营的时候,长沙城外,潮水般的清军也正从城下归营。连绵的军阵中,中军位置,绣着“孔”、“耿”等字的认旗赫然在列。
这是孔有德和耿仲明抵达长沙城下的第一天,首次试探性的进攻便使用了红夷大炮,震天动地的声势令城内守军心惊肉跳。
本来他们可以来得更早的。当初,驻守岳州的湖广镇第一戍卫营并没有当道扎营拦住他们南下的去路。而他们在攻打了岳州城几日都没占到多少便宜之后,也放弃了继续啃这块硬骨头的想法。在岳州城以东、扼守官道的某处要地扎下一处营寨,留下郝效忠部驻扎,看守大军的后路以及自武昌南来的粮草补给线,之后大军主力便继续南下。
孔有德本以为岳州城内的第一戍卫营目的只是在守城,却没想到他率军南下还没走多远,便接到郝效忠派人来报,说是遭到了岳州城内明军的主动进攻,攻势还相当猛。大军后路不容有失,在没有拿下长沙之前,自武昌南来的粮草补给线也不容有失,孔有德无奈,只好又掉头回去,经过一番交战后把明军赶回了城里。随后,他又从自己和耿仲明的本部共拨出兵力一千名,又增加了一些火炮加强营寨的防务。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我军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那衡州的伪明皇帝朱聿键肯定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一次不能再让他轻易跑了,所以本王决定先派一支精锐作为偏师南下衡州,不求拿下衡州,只要能把伪明皇帝拖在衡州就行。等到大军拿下了长沙,再倾力南下,生擒伪明皇帝朱聿键!”当晚的军议上,孔有德做出了决定。
他这么决定自有原因。现如今长沙城还没有拿下,城内仍集结有明军的重兵,如果大军主力弃长沙而直扑衡州,就相当于完全放弃了后路而孤军深入。无论长沙明军的战斗力有多么不堪,这都是用兵的大忌。到时候如果朱聿键跑了,长沙又没有拿下,大军岂不是要无功而返?而等到拿下了长沙,情况又不一样,到时候不仅有城中的充足粮草可以作为大军的补给,甚至还能收编城内的明军作为南下的前驱,不用再过分担心后路。
“不知谁人愿往?”孔有德看向了帐内众将。
话刚落音,便有一将出列:“启禀王爷,末将愿往!”
孔有德一看,只见是他本部的左翼总兵官,线国安。
线国安刚一说完,又有一人出列:“末将愿往!”
却是新任湖广提督、续顺公沈永忠。在众人看来,他这一请战之举显然是存了为叔父报仇的心思。
继线国安和沈永忠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出列请缨,帐内站起了一大片。
孔有德笑着勉励了众人一番。对其他人他没有多做考虑,只是在线国安和沈永忠二人之间稍微进行了权衡。线国安是他多年的老部下,当年在东江军的时候就跟着他,作战勇猛且不失沉稳,值得托付。而沈永忠则相对显得年轻气盛,为叔父报仇的目的可以让他在战场上作战更为勇猛,但若在外独立领兵,则容易意气用事。
稍作权衡之后,孔有德做出了决定,令线国安统带本部骑兵两千余,又将沈永忠部的骑兵全部加强给他,共计三千余骑,明日便先行南下直扑衡州。在孔有德看来,这三千骑兵虽然不多,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又有骑兵的机动优势,不说能够消灭衡州左近的明军生擒隆武帝,至少把隆武帝南逃的脚步拖住是没问题的。
第二日,得令的线国安点齐兵马、带足粮草,浩浩荡荡地南下直扑衡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