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有位林大夫给贾敏下猛药除病根,虽贾敏很是受了些苦,但却有非常有效。贾敏的病快好了,林海夫子三人自是非常高兴。
这一日,杏林堂李粹来林家,照例来给贾敏号脉,却皱起眉头,面上似哭似笑,最后长叹一口气,道:“时也,命也。”
林海顿感不详,忙问:“李兄,内子的病?”
两人欲至门外细说,贾敏却道:“老爷,大哥,盼你们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好让我明白,死也做个明白鬼。”
奈何贾敏坚决要求,李粹只好道:“弟妹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余。”他只艰难说出这一句,便不忍再续下去。
林家一向子嗣单薄,主母有孕自然是好事,可惜的是贾敏此时正在治病的紧要关头,若要保这个孩子,她的病岂能再继续治?若不保孩子,做人娘亲的又岂忍心?更何况打胎也要费她精气。
贾敏转眼便想明白其中紧要,抿嘴笑道:“妾有身孕,老爷和大哥该高兴才是,怎么苦着脸?”
屏风另一边,林黛玉和林琼、林往一直候着,听见李粹的话,林黛玉立刻捂了眼睛,伏在桌子杀过不动了。
林琼和林往一脸苦涩,相互看着也不敢说话。
就连林海也不敢说要打了这个孩子或者留下他的话,他为人父为人夫的,人心肉长,他岂能忍心?林黛玉亦然。
林琼是个后来来的,他想说孩子以后会有、但贾敏可能因为这个孩子没命,于理该去子留母。但理是这个理,偏情理二字中,情在理之上,天下间做母亲的,大抵都不愿因为自己的命害了自己孩子的命。
这个道理林琼知道,林海知道,林黛玉也知道,因此才更伤心。
贾敏当下决定不针灸也不药浴了,并担心之前吃的药会对胎儿不好,请李粹开保胎方子。林大夫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是个寡言的性子,一听贾敏不看痨病了,当下整理好银针药箱就要走,林海忙拦住他。
林海道:“夫人,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
贾敏笑道:“老爷不要再劝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然后催李粹开保胎方子。
李粹道:“我对保胎并不擅长,再去杏林堂请张叙之来吧,他更擅此道。”其实哪是不擅,只是不忍心。
两位大夫走后,贾敏欣喜地叫人给她去熬养胎的药膳汤品,又拉着崔嬷嬷说要给京里去信告知,喜的一刻躺不住似的,又怕起来动了胎气,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年轻时久而不孕,心中忧郁已久,甚至不惜给丈夫纳妾以盼留后,后来终于添了黛玉林琼,可惜两个孩子都病歪歪的,没少让她揪心,及至林琼夭折那日,几度哭死过去。后来林琼病好,家里最高兴的就是她,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上,欣喜不溢言表,自然非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可的。
林黛玉小跑进内室,扑在贾敏身上:“妈妈,我要妈妈,不要弟弟妹妹。”她仗着年纪小,求贾敏怜惜她一些。
林琼可林往手拉手跑到贾敏床边,也开始哭,一时屋里闹哄哄的。
贾敏被三个孩子哭的心疼,伤感之下,索性也不管不顾哭起来。
林海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心想若他也能哭,非要哭个天昏地暗不可。
不管林海父子几人同不同意,贾敏拖着时间养胎,日子就这么慢慢滑过。
林大夫根治之下,原先贾敏的痨病几乎好了,偏偏因为半路里有了身孕,因此不能根除,现在还看不出来不好,但日后难说。
女夫子虽然请来了,但林黛玉一心记挂母亲,因此功课并不多看重,她对那些本来也懂,所以平常呆在慎思堂多。林海有时考校功课,她无一不答的出来,便也不管,只当全她一番孝心。
林琼和林往的功课极多,往往卯时起,亥时还不能睡。早起扎马步是免不了的,又要上早课,下午还得抽出一个时辰练基本功。只学医学的稀稀落落,从原来的两三天去杏林堂一次,到后来四五天一次,不过虽去的少了,却也勉强没落下。
林琼内里是个成年人,所以功课枯燥,他道还能定下心来。而林往本就是个七岁孩童,偏也能定下心读书,从来不抱怨偷懒,拳脚功夫耍的虎虎生威,不得不叫人佩服。
林琼没忘了他的生意,他本来想直接开两家,被林黛玉阻了,于是先开了一家绸缎行试水,卖的是时兴好布料。本来林琼一番雄心壮志,广告打的十分之好,结果开张几天生意就开始不温不火,两个月还没收回本,买的一家并三个下人也得养着,端的是入不敷出。他自己功课忙,也没时间仔细打理,只好先晾着。
绸缎行叫锦衣阁,货源是以前做过掌柜的孙信找的,绸缎料子不错、价格也适当。可惜的是维扬城已经有一家很大的老绸缎行,他家的布都是从京里进的,料子更好,且人家在维扬盘踞多年,是有信誉的老字号,不管是有钱人家的府里做衣服还是普通人家想扯好布,无一不更信赖他家。
林琼可算知道穿越男不是万能的了,还在女神面前被打了个大巴掌。
还不等林琼腾出手来做些什么,转眼就到了年底。
这时贾敏已经有六个月身孕,肚子大的厉害,偏她身体不好,病了两次,时常不能下床,胎动很少。贾敏被折腾的很厉害,全身都是肿的,容色憔悴,为了孩子常逼着自己进食,瘦的双颊凹陷,只有一个肚子大,谁看了都难受,在她面前还要强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