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往、林黛玉、林琼、林璇兄妹四人上了官船,一路北上去往京城。他们去苏州是给亡母下葬的,因此一切从简,加上心境略惶然,说是狼狈也不为过。
官船到了扬州时,林黛玉说停,想去家一趟,说不耽搁多久,但四阿哥的人却不让几人下船。只好让贴身的春景、春语二人带着小厮去府里带些土仪礼物,他们兄妹头一次去外祖家里,总不好空手。春景和春语去后两个多时辰才来,来时只有一辆马车,并去的小厮也没回来。
四阿哥的人帮忙将马车里的两个箱子抬上船,打发走了马车,春景和春语脸上看不出什么,匆匆去了林黛玉房里。
林黛玉自上了船便头昏昏的,歪在椅子里养神,树奴由乳母看着玩,林往和林琼在看书。见春景两人回来了,林黛玉睁开眼:“父亲怎么样了?”叫乳母带树奴去他哥哥屋里睡一会,乳母答应去了。
春景道:“姑娘,老爷无事,只是……老爷说现下咱们家不好张扬,因此没从库房里拿多少物事出来,只让带了些常用物件。都是亲戚血脉,老太太必不会怪咱们权宜之计的。”
林黛玉微微叹气,道:“是该谨慎些,倒是我拘泥虚礼了。春柳和春寒呢?怎么没来?”父亲任上好似出了大事,他们自然不能锣鼓喧嚣地张扬入京,传到天子耳里该说他们家轻狂了,至于外祖家人怎么想,是微末小事。
春景道:“老爷说掌事的有我和春语尽够了,况老太太那里不缺使唤人,小丫头上自不必咱们操心。”
林琼放下手里的书,道:“父亲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让你捎带什么来?”
春景道:“春语去拿了。”春语从带来的两个箱子里拿了个包袱,堪堪进屋来,笑道:“老爷说两位爷到了京里万万不能停下功课不管,让他知道饶不了你们。”她将包袱打开,里头还有个檀木盒子,交给林往。
林往接过盒子打开,里头是三封书信,并一串钥匙。他先拿了信,这三封信一封是给他们看的,另一封写着“文起兄亲启”,一封写着“存周兄亲启”,林往遣退春景和春语二人,拆开给他们兄弟的信看,毕,又给林琼和林黛玉传阅。
林黛玉接了书信一看,原来父亲信里叮嘱他们上京之后谨言慎行,于贾府居住一段时日;又说可去京里老宅,老宅里家仆是有的,但有几个地方的钥匙没有,现给了他们兄妹;再者担心兄弟俩学业无人教导,怕荒废了,因此给旧年故交手书一封,让兄弟二人去拜师,种种这般,都交代的十分清楚。
林黛玉拿过那几把钥匙,心里便有了谱,这几把钥匙,前世也曾握在她手里过,只是她平素不出门,银钱也未曾缺过,所以不曾用到。
林家祖上是京里勋贵,所以虽说祖籍姑苏,家里祖宅却在京城,苏州老宅不过建了放着的。前世林海去后,扬州家产总数有一二百万,遵林海遗言,林黛玉没有去管,拱手送予外祖家,虽未明言,却是实打实给给女儿提早出的嫁妆。但林家自开国便是列侯,又兼子嗣不旺,只有攒的份,没有用的份。几代下来,不说金银宝石,还有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地契店铺,焉止二百万家产?那些东西自始至终都握在林黛玉手里。
现在让林黛玉担忧的是,这东西提早被父亲送了来,是这世她有了兄弟的缘故?还是父亲所处位置更加凶险了?最让她费解之事便是她重生一遭,为何突改朝换代?更惊讶当今天子,竟非汉人,连带着她家也成了满人。几个变数让她只觉前途未卜,迷雾重重。
林黛玉看罢,道:“既然如此,只好轻车简装入京,父亲想必已在心里同二舅舅说明缘由了,祖母家不会怪咱们失礼的。”
林琼翻了个白眼儿,才怪!不会怪就不是贾家人了!那一家子全从钱眼儿里看人,加上林海失职一事,还不得把他们当成去避难打秋风的。
林黛玉瞧见他作怪,忙瞪他一眼,林琼才安分下来。
林往心中有主意,他是兄长,合该想的周全些,道:“义父出了事,咱们不张扬是应该的,到了京里贾家,也只求一安身之处避居便是了。另外,拜见义父故交的事也该缓上一缓,最好等明岁父亲的风波过去了再说,省的遭人诽言。”
林黛玉和林琼都点头应是。林往看了屋外无人,低声说:“这两年我跟义父交谈,也知了一星半点朝堂之事。听闻今上龙体康健,东宫颇有势力且受宠至极,几乎与今上一般待遇。但各位皇子亦非庸才,单说前几日见的四阿哥,便是位不俗的。不知咱们父亲这次出事,涉及了几位?”
林黛玉和林琼一听,心里立刻警戒起来,三人浅谈辄止,只会意后便不多说了。
林往再次开口,却是说起贾家诸人,他缓缓道:“我听闻,义母娘家人口多,我只知有老祖宗,两位老爷,两位太太,不知还有哪些人?”
林琼便跟他一一说起来贾家诸人及秉性来。
林往听完,道:“所以说,原来贾二老爷住在正院,大老爷反而住在马棚旁边?这岂非于礼不合?”
林琼和林黛玉对视一眼,均不语了。
林往笑道:“我知你俩不敢说外祖家不好,我却不必怕。原来还听说二老爷家有个二爷衔玉而生,现在观他家人品行如此,可见是误传的了。纵使有钟灵毓秀的神仙大能下凡历劫,也必不会投到这不尊孝悌礼法之徒家里,若果然是,也定是个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