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防风背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去马厩牵出自己的马,走出去。
“防风师叔,又要出京啊?”一个黑脸青年问。
防风笑道:“去山里采药,不出半个月就回来了,不必挂念我。”
“哎,路上小心点啊。”青年送防风出了门,目送他远去。
青年也是杏林的大夫,不过他没有防风幸运,只是个学徒,还没有坐堂的资格,排辈也比人家低,只能做些抓药打杂的琐碎事。
青年利索地将门板一一卸下,开门的活计他做的很熟练。见其他人还没起来,摸摸饥饿的肚子,一溜烟跑到门口不远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大肉包,边吃便慢慢地走回来。
不成想撞上一堵墙,抬头一看,竟是位官爷,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赔笑:“这位官爷对不住啊,我没看见您,对不住对不住。”
侍卫顾不得揩拭胸口污迹,拽住他的领子就问:“防风大夫在不在?”
青年抖抖索索道:“走了。”
“去哪了!”侍卫只觉身上皮一紧,心说这下坏事了。
“说是去山里采药,半个月就回,官爷要不您改天再来?”
侍卫一口气没提上来,半个月?尸体都凉透了。“走多大会了,哪个方向?”
“有一刻钟吧。”青年指了一个方向。
侍卫随手将他推开,顾不得大街上行人,运起轻身的功法追去。
防风刚出了城门就被追上了,也亏今日要出城的人多,他等了一会,一听四福晋难产,扔下行礼跨上马就往四贝勒府上赶,侍卫忙拉住他,说人在宫里呢,你往哪跑。
胤禛等在产房外头,仔细分辨着里头的声音,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双腿保持着一个随时都能暴起的姿势,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下一刻就要冲进产房了。
防风赶到的时候,胤禛几乎是立刻揪着他的衣领一脚踹开产房的门走了进去,恶狠狠道:“你要是救不了她,爷就把你剐了喂狗。”
产房里的人吓一跳,尖叫着要赶他们出去,被胤禛拨开,来到林黛玉的床前。她已经陷入昏迷,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鬓角散乱。
胤禛拿出汗巾子为她拭去额角的汗,轻轻道:“你辛苦了,玉儿。”
防风快手快脚地掏出一套金针打开,叫人去端一盏油灯来,嘴里报出一连串的药名,叫人煎成药。
“能救吗?”
防风扒开林黛玉的眼皮看了看,道:“林夫人去后,我师父十分自责,后来苦心钻研几年耗尽心血终于创出一套金针刺穴的手法,救难产孕妇有些成效,有七成把握能救母子平安。”
“那就快救她。”
防风侧过脸,“恩,得罪了。”
一位青年男大夫为孕妇刺穴,无可避免会碰到她身上肌肤,但事急从权,胤禛并未阻止,至于其他人,他已经顾不得了。
林黛玉神智最混沌的时候,忽然感觉头顶微痛,然后身上也痛起来,好像有东西顺着皮肤钻进她身体去了。这种痛不是生孩子的痛,而是在痛的同时,让她的神智和体力都慢慢回来了,梦里那些仙衣飘渺的女子逐渐远去。
防风下针一刻后,林黛玉就睁开了眼睛,防风大喜,“快端药来。”手上不停地将细如牛毛的金针扎进各个穴位。
林黛玉对上胤禛的视线,缓缓的扯开嘴角。她下半身的知觉正在逐渐回笼,肚子的痛感越发的真切,里头的蠕动让她知道,孩子还活着。
她身上的针密密麻麻,头上和肚子上更是扎满了,浑身痛的好像刀割,却又清醒无比。
防风的皮肤上已经渗出许多汗水,这套针法太凶险了,他必须用十分的精力专注下针。
行针套路极为复杂,但防风下手极快,中间几乎没有停歇,所以短短一刻就完成了。但在这短短的一刻,他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只要有一丁点的失手,他心上的人就可能没命。
“好了,让稳婆来吧,别动那些针。”防风走出门去,看似平稳的步伐下,实则他精神已经有些透支了。
接下来的生产变得容易了,林黛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半个时辰孩子就生下来了,仍然是个阿哥,除了有些瘦小其他都很好。
除去身上的针后,林黛玉比上次生产更加疲乏,连孩子都没看一眼就昏睡过去了。防风说那是体力透支,坐上一个半月的月子就缓过来了。
康熙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还赏了防风一堆东西,抱着小婴儿看了又看,当场为他赐名弘旻。
倒是德妃,从头至尾脸色都不好,偏冲着康熙在,还得强颜欢笑,看起来别扭极了。
生产完头几天产妇不宜挪动,所以直到半个月后,林黛玉在挪回了四贝勒府继续休养。
弘旻因为才八个月就出来了,身体并不是很好,但到底没什么大病,御医说只要好好养着,总会好起来的。皇家什么珍贵药材没有,变着法的补。
林黛玉的身体慢慢好转之后,向胤禛说起,做了个梦,梦里几个女孩子眼熟。
胤禛正跟小白斗法,盯着他不许乱碰弘旻,闻言问:“怎么个眼熟法?”
林黛玉笑说:“别的就罢了,有一个恍惚就是迎春妹妹。”还有个晴雯,有个贾妃,有个蓉哥儿媳妇,挺奇怪的。
胤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贾家的二姑娘?”
“嗯。”
“上个月刚没了。”
林黛玉的笑容隐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