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愣了愣,点头。
浮光长公主蹙着眉,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甲在茶几上轻轻敲击:“阿九,你可还记得都找了哪些地方?”
“您怎么突然对这事有了兴致?”若生是真好奇。
浮光长公主却只是抬起袖子,掩去半张脸,笑了两声。
若生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忽然想起了半山寺林子后的那些孩童尸体,那些伤口,浮光莫非是想要雀奴……
心中大震,若生急忙低了低头,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叫浮光看出了端倪。幸而浮光长公主一贯只拿她当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片子看待,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眼下见她低头垂眸,只是嘟哝:“快说说,都寻过哪些地方。”
若生闻言深吸了两口气,勉勉强强按捺住心中激荡,弯了弯唇角,随口胡诌了几个地方说与浮光听。
浮光听罢,摇着扇子轻轻咬了咬唇瓣,忽然叹息了声:“找了这许多地方竟还没能找着,委实不甘。”
若生喏喏应是。
她便猛然将脸一转,面向了若生,举起手中素白纨扇拂过若生的脸颊,迫使她不得不就势将头给抬了起来。
浮光长公主便盯着她看,上下打量,仔细打量,那眼神不像是看人,倒像是在看什么牲口。她的目光逐渐迷离,却始终没有从若生脸上移开过分毫。
若生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但碍于浮光的身份,只得忍耐。
“阿九你今年有十三岁了吧?”浮光长公主口气幽幽地问了一句。
若生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道:“快了。”
浮光长公主动作缓慢地将扇子收回,视线却仍旧不动,沿着若生的发一路往下看,途经眉眼,她忽然轻笑出声:“瞧瞧,连眉骨都生得这般好。”说着她又叹口气,“都说美人美人,美在骨相,然而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是以这顶要紧的,还是这张皮子。”
“肤白貌美,才显骨肉匀称,若换个皮子又黑又糙的,谁还乐意瞧她有几根骨头几两肉。”
浮光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若生胸腔里一颗心怦怦直跳,觉得眼下这一幕很是熟悉。
那一年,浮光同她说过的话,和今时她听见的,分明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下一刻浮光长公主便赞叹起了她的容貌,直说她小时虽然瞧着也是个美人坯子,可没想到如今长开了些,竟就有如此美貌。
若生如今正值青春少艾,豆蔻之龄,连家富裕不曾叫她在吃穿用度上吃过苦头,养的是雪肤桃腮,水色极好,的确甚美。
浮光长公主越看越艳羡,羡慕她年轻,羡慕她不必费尽心机便有这等光洁雪肤。于是很快,这股子难掩的羡慕便变成了嫉恨。
她恨极了。
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
这时,外头却恰好有了动静,是方才叫若生打发去千重园传话的人回来了。
若生飞快起身向外走去。
丫鬟恭声回禀:“窦妈妈说,请姑娘陪着公主殿下一并往千重园去。”
算算时辰,已到该留饭的时候了。
若生微微一颔首,转身进了里头。她原先还在担忧姑姑眼下会不会仍不见人,但到底还是吩咐了窦妈妈,可见她们在行宫时,并无嫌隙。
她微松了口气,同浮光长公主笑着道:“千重园里的厨子手艺绝佳,但寻常吃不着,我这回可是沾了公主的光,蹭了顿饭吃呢。”
浮光长公主的神色有些怔怔的,听见她的话似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扯了扯嘴角:“你若想去千重园里蹭饭,哪里需要沾我的光。”
若生但笑不语,只请她动身前往千重园。
不过浮光在连家也是串惯了门子的,轻车熟路,并不用什么人带路。
若生知道,窦妈妈让人传话请自己陪同,定然另有用意。她先前派人去千重园向她打听过,窦妈妈恐是记挂在了心上。
片刻后,一行人到了千重园。
窦妈妈出来迎人,但并不见云甄夫人。
好在浮光长公主也无多少不满,只是说了句:“我搁她眼里,恐还不及个小丫头。”
她过去来,云甄夫人也这样,高兴了便亲自来迎一迎接一接,不高兴了就绝不露面。
她习惯如此,便撇开了窦妈妈大步流星地自己往上房去。
若生和窦妈妈便落后了一步。
窦妈妈面上带着笑,但笑意有些僵硬和勉强。
若生遂想起了绿蕉那日见过窦妈妈后同自己说的话,便压低了声音询问起来:“妈妈怎么了?可是姑姑有哪里不适?”
“没有没有。”窦妈妈忙摇头,“若是有事,奴婢怎会瞒着您不提。”
若生听着这话,一颗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窦妈妈接连说了两次“没有”。
她是极沉稳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姑姑身边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比谁离姑姑都要近,她从来不是会这般急着说话的人。
然则她说没有,若生纵是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那就好。”若生作高兴状。
窦妈妈点头附和:“可不是,夫人就是路途上累着了,歇上两日便好。”
云甄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总要寻个由头出来的。
可若生已然起了疑心,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及至亲见云甄夫人时,若生原就已经沉下来的那颗心,不由又下坠了几分。
姑姑脸色不好,但是病还是疲惫,她看不出。
只有一点,她一看便知——姑姑有